从明月口中听见她要嫁给毅郡王，高梓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。
“阿舟，你是被气疯了吗？”梓桐忍不住这么问。阿舟是明月的小名，“兴尽晚回舟，误入藕花深处”，当年明夫人与丈夫游湖赏荷归来，确诊有孕，后来明月出生，便以舟为小名。此乳名只有明月的家人和梓桐知道，不，还有一个人知道，秦书禹。
明月摇了摇头，将昨日毅郡王林煜来说的那些话，大致给梓桐讲了一遍。听完之后，梓桐瞪着双眼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梓桐才长长叹了一口气：“也许，这的确是一个选择，比起进入东宫做太子侧妃来说，还是一个更好一点儿的选择。”
或许有不少高门大户都想将姑娘送进东宫，太子也风华正茂，是京里不少姑娘的贵婿，可从来不是她们心中的良人。宁为小门妇，不为高门妾。妾，立女也。太子的侧妃，说起来好听，其实也只是妾。
梓桐和明月一样，都是聪明的姑娘，她们很快都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。梓桐不能多待，因为她母亲还病着呢，更不巧的一个原因，则是午后有人来拜访，还是从宫里来的，她得回家帮着接待客人。所以她匆匆来又匆匆走了。
明月下定了决心，等着父亲从礼部回来，她就把事儿说给了父亲知道。
明月的父亲，明瑞，礼部侍郎，正儿八经寒门出身身，科举后从翰林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，并不容易。这样一个在官场多年的中年男人，听见女儿的话后，还是呆了很一会儿的。
明瑞当然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：贤妃和三皇子那边拉拢了丞相文家，那么太子坐不住也很有可能。如果明月真的入东宫，情形十分不妙：东宫已经有太子妃，还是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太子妃。哪怕太子妃的娘家今非昔比，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。女儿一旦入了宫，那是天底下最讲规矩又最无规矩的地方，他不能让女儿去那个地方受苦。
而且，太子是君，明家是臣。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。一旦朱笔圈了名字，便无更改的可能。
相比起来，虽然忠义亲王府上也不简单，一门双王，又是异姓王，但比起东宫而言，起码要平安一些。何况，历朝历代，皇子们之间的斗争，还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。
可作为父亲，明瑞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郎君，毅郡王显然不是那个人。
“阿爹，别太担心，既然毅郡王这样坦诚的来谈，我想，我们会签订一个互帮互助的协议，我们，也不是没有筹码。”明月虽然知道，婚姻不是那么简单，可在当下，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前提下，与毅郡王协议婚姻，还能掌握一定的主动，否则真要是进入东宫，不只是自己，整个明家也将陷入被动。
明瑞只能无力的点了点头，作为一个父亲，在这个时候他觉得真是失败极了。
明月反倒是还稳得住，连夜思索了许多，将能想到的情形一一记录。既然是协议婚姻，这一份协议的内容，委实关键。将来若是和离，自己也绝不能吃亏。
林煜得到了明月的答复与送来的协议后，浏览完第一遍，就不禁心生赞叹：不愧是京城双殊之一，这位明家姑娘果然够聪明。与聪明人打交道，果然省心省力。对方的条件逻辑严密，虽然还有几个点需要商议，但再一次见面，两人就达成了协议。
“我们家人口简单，我想王爷也了解的差不多，反而是王府的情况，我基本上两眼一抹黑，什么都不清楚，所以王爷需要多多指教。”虽然是协议婚姻，但在自己真的进入忠义王府之前，明月需要有基本的了解才行。
“这是当然，你不问我也打算一一跟你说一下。”林煜非常佩服明月的冷静，“我父亲，忠义亲王，想来你是知道的。”
明月点头，想不知道也难啊，毕竟当朝唯一一个异姓亲王。当年因为他的兵权支持，当今圣上才能拿下天子宝座。如今的忠义亲王位高权重，明面上，相当受当今天子的信任重用。
“我母亲去的早，如今的忠义王妃，是我父亲的续弦，而且，还是当今天子亲赐的。”林煜开始给明月介绍起自己的后母来，“她出身比较普通，父亲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。现如今的王府是她管内院，你嫁过去了，少不得要和她打交道的。”
“我倒是远远见过王妃几次。”明月并未多说，关于这一位美貌的忠义王妃，明月倒是听过一些传闻。以前不曾放在心上，可以后几乎是要日日相对，不得不小心。
“我还有一个弟弟，比我小四岁半，聪明机灵，但没有什么城府的。”林煜虽然只有简单几句话，可明月听出来了，郡王爷对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，还是有兄长情分的。
“另外，我还有一个妹妹。”林煜猜测，自己的继母和弟弟大约明月是知道的，可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儿，只怕她就不知道了。
明月果然很意外，虽然明家和忠义王府素无往来，可这么些年京中大大小小宴会，竟然一次不曾见过不说，似乎还真的没有听人提起过忠义王府的千金。
“你没有听过很正常。”既然明月将嫁入王府，这些事儿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，林煜也不想隐瞒，“一来我妹妹身体不太好，二来嘛，她是一个姨娘所出，那位姨娘生她时候难产去世，她平日里就很少有机会出门了。”
果然是侯门深似海，虽然林煜只简单叙述，可明月却听得出来，这里头有些故事。不过比起皇宫来，忠义王府也是人口简单了。
“除了这些，我没有别的要求了，但有一样，我们要比秦家先举行婚礼。”明月差点儿就忘了，文婧瑶可是趾高气扬的来邀请了自己去拦新郎。她虽然恨秦书禹的负心，可看着他们成亲，她还是会不甘，会难过。到时候忍不住出丑，就难办了。一旦自己先成亲，那她的身份就不同了，自然不需要去拦新郎了。
“没问题。”林煜一口答应。
协议完成，林煜这边便动作迅速，很快与父亲忠义亲王商议后，忠义王府的冰媒便登了明家的门。不出半日，忠义王府向明家求亲的事儿，就传了个沸沸扬扬。
就连天子，也听到了消息。徳麟殿，天子与近臣们商议完公务后，就玩笑着问忠义亲王：“朕听说你让人去礼部侍郎家求亲，可是真的？”
“回陛下，确有此事。”忠义亲王忙回话，“明大人家的千金，钟灵毓秀，文章星斗，这样好的姑娘，若是能娶到，不只是犬子，也是臣一门的荣幸呢。”
天子爽朗一笑，一门双王是天子给林家的荣耀，但天子并不希望林家在参和到皇子们的斗争中去了。天子既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林煜，也不希望林煜被任何皇子拉拢。忠义王府如今娶了一个与后妃皇子们毫无瓜葛的姑娘，很识趣。
既然忠义王府如此识趣，天子倒也很是大方：“朕瞧着倒是一门好亲事，赵德新，去告诉内务府，准备一份厚礼，就当是朕对新人的祝福了。”
忠义亲王忙跪下谢恩。
如此一来，虽然不是天子开口御赐的姻缘，忠义王府与明家结亲的事儿也成了板上钉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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