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芳芸白梦月的现代都市小说《精选篇章阅读玄蛇在侧》,由网络作家“南芜月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玄蛇在侧》,是网络作家“刘芳芸白梦月”倾力打造的一本悬疑惊悚,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,小说内容概括:,“蛇缠三梦,一梦一生”,这一旦要是被缠上了,就别再想着能轻易摆脱。说不清心底涌出的是绝望还是后怕,我倏地抬起微湿的眼望向他,下唇紧咬着,发白的牙印慢慢浸出几点血珠。男人好看的眉心微微拧起,指腹摁在我唇上,把血珠轻轻抹去:“倒也不必怕成这样。你既然跟了我,我自然不会为难你。”他低下头来,贴着我唇瓣干涸的血迹擦过一吻,挑起眼梢看我:“再问你一遍,你叫什......
《精选篇章阅读玄蛇在侧》精彩片段
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草木冷香,大脑几乎立马就给出了准确反应。
是他,昨夜后山上的那个男人。
或者说……是那条缠了我一整晚的蛇!
我睁大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男人,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他那动人心魄的容貌,浑身肢体不觉紧绷起来,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地发着抖。
朦胧如水的月色从窗帘缝隙漏进来,夜的静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男人微凉的指腹从我唇上划过,将我所有神色尽收眼底。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,语气有些淡:“心跳得这么快,是在怕我?”
内心的恐惧被他毫不留情的掀露,我也不掩饰,望着他颤声开口:“……被一条蛇给缠上,有谁会不害怕?”
“是么。”男人淡淡地勾了下唇角,指尖漫不经心地搅着我一缕头发,“怕,还不逃?”
我壮着胆直视他,小声反问:“逃,难道就有用……?”
男人难得笑了一下,眼尾扬起,目下那点朱红的泪痣晃得人心神荡漾。
他捏着我的耳垂轻轻搓捻,嗓音又低又沉:“你叫什么?”
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,偏开头去,对他的话答非所问:“债已经还了……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?”
“债?”男人微顿,不知道在想什么,继而捏着我的下巴,把我的脸转回来面向他,“确实有债。但你以为这人情债,就这么好还?”
我被他压在身下卡着下巴,根本动弹不得,生怕得罪了他,只好妥协道:“那你想怎么样……”
“你说呢?”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眼底透着点零星笑意,“昨晚我虽醉了酒,但可什么都没忘。“
他忽然俯下身来与我鼻尖相抵,醇沉的嗓音像是带了把小勾子,“希望你也是。”
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,他要我记住昨天晚上,不就意味着……还想继续那样缠着我么?
以前听老人们说,“蛇缠三梦,一梦一生”,这一旦要是被缠上了,就别再想着能轻易摆脱。
说不清心底涌出的是绝望还是后怕,我倏地抬起微湿的眼望向他,下唇紧咬着,发白的牙印慢慢浸出几点血珠。
男人好看的眉心微微拧起,指腹摁在我唇上,把血珠轻轻抹去:“倒也不必怕成这样。你既然跟了我,我自然不会为难你。”
他低下头来,贴着我唇瓣干涸的血迹擦过一吻,挑起眼梢看我:“再问你一遍,你叫什么。”
看这样子他是缠定我了,横竖也没办法躲,我垂下眼睑,有些认命地答:“白汀月。”
“十里烟汀映白月。”他扬了扬眉,深似桃花潭水般的双眸眼波濯濯,“好名字。”
不得不承认,这个男人身上总有着让人道不清的吸引力,一颦一动,甚至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眼神,皆让人难以挪开视线。
没了桂花酒的味道,他的呼吸都是清清冽冽的草木香,低语时呼吸轻洒在脸上,淡淡的很是好闻。
我还在恍神中,睡衣领子忽然被解开,男人单手禁锢着我的腰,整个身子覆上来,而后细碎又热烈的吻,一个接一个地落下。
我抿着唇,微颤着问他:“你……你还没说你的名字……”
“柳妄之。”他眼底浮着抹艳色,垂眸咬了一下我的肩膀,“记住了么?”
……
柳妄之果然非人,体力好得令人发指。
一直折腾到天亮他才肯停下,结束后也没多休息,直接起身穿好了衣服。
他一边束着长衫腰带,一边淡淡地说:“你脖子上挂着的是我的鳞片,之后要是有事找我,就直接召我过来。”
我累得睁不开眼,嗓音干得像是要冒烟,突然想起有话还没来得及问,他已经穿戴整齐,眉目清淡地往门边走。
那一袭鳞纹玄衫广袖轻灵,描金玉带缠在腰上,勾勒出他宽肩窄腰、双腿修长的高挑身材。
我怔怔望着那道稍显疏离的身影,已经回想不出昨晚上他热情的模样,同时暗叹这蛇不仅生了副惊花羞月的好容貌,就连这背影竟也是难得的风姿绝尘。
走了两步,柳妄之侧头望了我一眼,突然折身回来,面无波澜地在我额头亲了一下,“走了。”
说完揉了揉我的头发,便化作一道白烟离开了。
我被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吻整得有些发愣,一时摸不透这蛇到底想干嘛。
浑身酸痛像是要散架一样,柳妄之一走我顿时整个人放松下来,不出一会儿,就陷进被窝里进入了深度睡眠。
可惜没休息多久,隐约听到外面又有人在大喊大叫,敲击脸盆的声音和狗吠声掺杂在一起,吵得人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“嘭”的一声,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了。
白梦月直接过来掀了我的被子,朝我大声喊到:“白汀月你还在这儿睡大觉!赶紧给我起来,梅婆婆正找你呢!”
我扶着昏沉的头慢慢睁眼,哑着嗓子问她:“发生什么了,外面怎么这么吵?”
“王伯的尸体不见了,梅婆婆叫你赶紧过去!”
“什么?!”
我猛地坐起身,在白梦月惊讶的目光下快速穿好衣服,检查衣领已经遮住了皮肤上的痕迹,这才急匆匆赶去老王头家。
王家院子里一大早又围满了人,王婶儿不知在跟梅婆婆说着什么,整个人急得直跺脚。
“婆婆,您在找我?”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,生怕迟了耽误事儿。
梅婆婆伸手把我拉到身边,表情有些严肃:“汀月啊,昨天晚上你有没有遇到怪事儿?”
好端端的,怎么突然问我这个?
我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愣了下,故作镇定地摇头:“没、没有。婆婆,听说老王头的尸体不见了,这是怎么一回事儿?”
王婶儿听到我这话,立马急得哭了起来:“哎哟真是夭寿了,昨晚上我和儿子给我家老王入棺,我看那红绳儿捆得他太紧了,又不大好看,就想着干脆给他松开,也好入土为安。”
“哪知道……哪知道我今天一大早起来,发现棺材盖子是打开的,里头的尸、尸体,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!”
还有这种事?莫不是……老王头诈尸了?
我不知道这要怎么办,刚想问梅婆婆,她却先开了口:“汀月,昨天尸体的饭是你喂的,我之所以问你那个问题,就是怕这东西昨晚上去找你。”
一般来说,饿死鬼要是存心作乱,那肯定就会去缠着能给他饭吃的人。
可昨晚我一直和柳妄之待在一起,深夜四处安静,也没听到任何异常响动。
至于老王头的尸体是怎么不见的,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,根本一无所知。
“真的没有。婆婆,昨晚上我家一切正常。”
柳妄之毕竟不是普通人,哪怕是梅婆婆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。我已经注定要被他缠上,何必又害得旁人跟我一起下水。
再说了,昨晚上他几乎一直和我待在一起,如果老王头的事儿与他有关,说明他的手段非比寻常,且深藏不露。
这样一来我更不能告诉婆婆,以免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,只能等回头有空再找个机会接近他,试试能否找出什么蛛丝马迹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梅婆婆点了下头,拄着拐杖朝老王头的儿子说道,“小王,你去把对门张家的那只黑狗牵过来吧,我想个办法,天黑前把老王头的尸体给找回来。”
“诶!我这就去!”老王头的儿子应了声,拨开人群到外面问人家借狗去了。
我趁着空余时间,低声问梅婆婆:“婆婆,您打算怎么找?”
梅婆婆正要张口说话,突然村道另一头又响起敲脸盆的声音,然后就听见有人边往这头跑来,边一路大喊:“不好了!出事儿了!刘大姑家闹蛇了,咱村又死了一个!”
怎么会这样?老王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,刘大姑家也闹了蛇祸?
昨天刘大姑不是还好好儿的,甚至还在老王头家带头起哄,今天怎么家里就出事儿了,还死了人?
死的那个……又会是会谁?
敲盆的人还没跑远,我和梅婆婆不约而同转头对视,同时变了脸色。
她高举着一双长了灰毛的利爪,从几步外的坡上朝我飞身扑来,我呼吸一顿,两只脚凌乱的往后急退几步,然后想也没想,直接掉头就朝身后下坡的方向跑!
“白汀月!你给我站住!”
纸人老太在我身后穷追不舍,本来纸扎的东西就轻,她跑起来的速度也快,身后不停响着纸张摩擦发出的噪音,“刷啦唰啦”的越来越近,在一片黑暗里就跟催命咒一样。
我的心脏在咚咚狂跳,听见她在后面不停喊我的名字,还有那越来越近的纸声,脚下步子更是越迈越大,一刻也不敢慢下速度。
先前摸到红绳的手还一直没有松开,此刻那片冰凉的蛇鳞就被我攥在手心里。
薄而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割破皮表刺进血肉,我压根顾不得疼,抓着它奋力奔跑,边使劲大喊:“柳妄之——!柳妄之你在哪里——!救命啊柳妄之——!”
当初柳妄之给我这片蛇鳞的时候就说过,遇到事情就能用这东西召唤他。
我从来没有试过,也不知道这样喊究竟有没有用,但眼下在这片幽深到不见头的林子里,它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“哈哈,你不用叫了,你们白家竟然蠢到去得罪他,现在他怕是新鲜感到了头,不会再管你的死活了。”纸人老太像是听了笑话似的,边追着我,边在我身后放肆的大笑。
我心里蓦地一沉,这才想起之前我爸对他做的事。
不说柳妄之本来就性子寡淡,这下旧债新仇叠在一起,只怕是被这纸扎的东西给说对了,他不会有闲心再来管我死活。
周围风不动,树不摇,几乎没有任何动静。
我心里唯一的希冀,就在这片阴冷的寂静里,一点点的逐渐熄灭。
林子实在太深了,又是条往下倾斜的下坡路,我越跑越快,越跑越快,脚下忽然一个踏空,整个人控制不住猛地摔飞出去!
失重的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,疲倦到快脱力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,心知躲不过这一劫了,干脆就闭上眼,任由自己就这样跌倒。
就在这时,一道长条暗影从上空垂落,接着有什么冷滑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腰,稍微带点力度往上一拽,我眼见着要摔倒的身子立马就被带着腾空而起!
我大惊失色,抱着腰间的东西猛地抬头看,只见一条浑身鳞片泛着清光的大蛇正盘在树梢上,淡然垂下它修长的蛇尾,灵活地把我缠卷着往它身上拉!
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条黑色大蛇,眼睛顷刻亮起来,下意识主动朝它伸出手:“柳妄之!”
乍然间,白色烟雾袅袅升起,大蛇转眼化作了一道修长俊朗的身影,男人结实的双臂朝我张开,我掉进了他散发着草木馨香的怀里。
心头的激动,和绝处逢生后的惊喜交织在一起,害怕和惶恐显得没那么要紧了。
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紧紧搂着柳妄之的脖子,把整个人缩在他的怀中,两手紧抓着他的衣襟,脊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柳妄之垂眸扫了我一眼,手掌扶在我的脊背上,轻轻拍了拍,而后转动目光,居高临下地看向树下。
“活腻了么,连她也敢动?”他神色冰冷,低沉的嗓音冽得像壶寒酒。
纸人老太站在树下,歪着那张诡异的笑脸,语调怪异地说:“蛇君,不是说好不会干涉我们么,您这是打算食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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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?”
没想到那蛇蜕竟是作为交换才被爷爷带走的,把这些事又连在一起想了一遍,我心头一震,突然不可思议的看向我爸。
柳妄之像是尊不沾凡尘人情世故的玉面佛,仍是用那最淡漠疏冷的语气,说着最残忍难堪的真相:“于是,我等他死后就上门去找了白汉生,但白汉生贪生怕死,不愿跟我走。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,并承诺将来结婚生子之后,就将他的第一个孩子当作祭品献给我,替白家和他,来偿还两代人所欠下的债。”
“轰隆”一声,仿若晴空炸开惊雷,我的脑海里山崩地裂,天地混沌成了一片。
原来我这个所谓的“蛇伢女”,并不是因为被蛇看上而被打下了烙印,而是早在还没出生的时候,就已经被亲生父亲作为祭品抵给了蛇君,不为别的,只是以命换命。
用我的人生来作交换,换他的余生和自由。而我,早就是柳妄之的附属品了。
难怪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我爸会遇到那樽棺材和黑蛇,难怪我出生那天群蛇苏醒万蛇朝拜,难怪村里无论怎么闹蛇,那些蛇都不敢踏足白家一步……
这一切的因果早就定下,只是我身在局中,却浑然不觉。
我爸见我红了眼眶,像是天塌了似的飞速从地上爬起来,两手用力抓着我的肩膀,浑身都随着情绪激动而在剧烈颤抖:“汀月,汀月你听爸说,爸当时还年轻,根本不懂什么是家庭责任,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情,只是为了保命,所以情急之下才做出那个承诺。”
“但是等你慢慢长大,我就开始后悔了,后悔把你抵给蛇君,更害怕将来有一天你会被带走。所以当时人人都说你是蛇伢女,我害怕因此暴露你的身份,所以小时候我一直关着你,那是我在保护你啊!”
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爸,眼泪大颗大颗的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,天边的明月实在太亮了,照得我心上疮痍无所遁形,刺得我眼底生疼。
“难怪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的吐出来,“难怪从小你就偏爱梦月,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将来不能给你养老送终。”
“难怪那晚我从后山回来之后你什么也没问,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后山只会遇到蛇。”
“难怪柳妄之来了咱家以后你天天担惊受怕,甚至还对他动了杀念,说什么不想看到我被蛇纠缠,其实你是害怕他来讨回藏在白家的那张蛇蜕。”
“难怪……难怪你让我们躲在白家苟且偷生,因为你逼走柳妄之后就能留下蛇蜕,便想效仿爷爷,让白家在劫难中独善其身。”
“不是的,汀月……”
“放手。”
我爸伸手想抱住我,被我用力一把推开。
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崩溃,毕竟心里那座为父亲筑起的高楼,早就已经在他舍弃后娘的那一天,轰然崩塌倾倒,化作一堆废墟乱石。
如今白家欠了柳妄之什么,我终于弄清了,只是万没想到自己来人世一趟,竟本就是为了给他还这笔人情债。
可墙根的狗尾巴草,哪里又能有能力顶破生来就压在头上的石墙?
心里再有不甘和埋怨,突然就像摔破的沙瓶,风一吹,什么都散了。
我抬手擦了把眼泪,转身面向注定纠缠我一生的那条蛇,静静与他对视了片刻,在他清淡无波的眼神里,弯曲膝盖缓缓跪在地上,向他磕了个头:“白家的债,我既答应偿还,就不会反悔。如今蛇蜕已经归还,还请您兑现承诺,化解后山厄难,帮白家和林秀村渡过难关。”
“梦月。”我深深凝望着她的眼,话里意有所指,“白日不适合做梦,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说罢转身离开客厅,留她一个人在原地,拿桌上的盆栽撒气。
梦月对白汀月的一腔迷恋与执着,已经超乎了我的意料,不懂是该佩服白汀月这种不动声色就能令人神魂倾倒的本事,还是该怪凡人活该有颗装满世俗欲念的尘心。
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,走到后院时,恰好在墙边看到我爸的背影。
他手里拿着根竹竿,正往墙上来回扫,墙头盘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蛇,全被他一棍子捅到墙外去了。
“爸。”我朝他走过去,顺便喊了他一声。
他转过身来,手持竹竿撑地,抬手擦了把汗:“还没找到梅婆婆?你看村里到处闹蛇,她再不回来,那条黑蛇怕是要灭了咱们村。”
我没心情听他胡说八道,也懒得跟他解释,干脆学着白汀月,把话题避重就轻:“爸,如果有个办法能让那蛇不报复白家,还能帮村里解决麻烦,你愿不愿意做?”
我爸狐疑地看了我一眼:“什么办法?”
我先是把花蛇的警告跟我爸说了一遍,又分析了村里可能发生的情况还有梅婆婆不在的风险,最后才委婉地把白汀月的要求告诉了他。
果然如我所料,我爸听完顿时拉下了脸,抄起竹竿就往我手臂上打了一下,怒骂道:“那蛇是成了精的东西,他的话你也敢信!还想让我去求他,简直做梦!”
我捂着被抽红的胳膊,抿着嘴望了我爸一眼,看他气得横眉竖目,心知他一定不会这么快就能接受。
算了,以他那脾气,这事还得慢慢劝,一下逼他太紧了反而容易闹崩。
我没跟他顶嘴,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,从抽屉找了瓶红花油出来,用棉签沾着擦涂身上的伤。
安静的空间适合思绪乱跑,我嗅着药水的气味,忽然间想起了村里那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头儿。
老人家年纪大了,身上常年都是膏药和跌打酒的气味。但我想到他的时候,脑子里蹦出的竟然是他之前说的那些怪言。
但无论是他在老王头家说的话,还是后来路上遇到对我说的那些,听着好像都是些没头没尾的东西,可细想之下,似乎又不是空穴来风。
我总有种预感,这个老人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,而他所说的怪言,一定藏着什么事关蛇豁与后山那些东西的真相。
我扔了手里的棉签,起身就往外走。
事不宜迟,得去拜访一下那位古怪的老人。
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,既然是有事相求,就不能空着手去。出门时我提了一篮子鸡蛋,跟村邻打听了老人的住处,就直接寻到了他家门外。
“咚咚咚”,抬手轻轻敲门,顺便把要问的话快速在脑海中整理一遍。
过了一会儿,门开了,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太太扶着门走出来,虚着昏花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我几下,露出了诧异的神色:“是你,你来我家做什么?”
面前的老太太我见过,正是那位大爷的老伴儿。
虽然是同一个村的,但毕竟不熟,我礼貌地笑了笑,对老人家道:“您好,突然打扰很不好意思,但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要问老大爷,不知道您方便让我见见他么?”
老太太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鸡蛋,又抬头盯了我一阵,忽然长长叹了口气,说:“回去吧,今天见不到他了。”
婆婆拄着拐杖不方便,远远朝我伸出一只手,低声说:“最近村里太安静了,我不大放心,就想去后山再探探情况。”
“那您发现什么了?”我把手搭到她手心里,察觉她手很凉,便关切地道:“婆婆您的手好冷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要不进屋说,我给您倒杯热茶。”
婆婆拉住了我,摇了摇头:“不进去了。汀月你跟我来,我发现了那些东西的巢穴,正好今晚月圆冲阴虚,那些东西虚弱得很,趁它们没有办法反抗,我们去把它们收了。”
“什么?现在就去?”
我有点措手不及,这大晚上我什么也没准备好,就这么去了,万一失败了还打草惊蛇怎么办?
“别怕,我都准备好了,东西也带齐了,今晚必定成功。”婆婆拍了拍她随身带着的包,语气很笃定。
我见她是认真的,也怕机不可失,便点了点头,壮着胆跟着她往后山走。
路上婆婆一直没跟我说话,我也怕惊动了那些东西,到时候得不偿失,就干脆也不吭声,默默跟在婆婆身后往林子深处走去。
自从那夜在后山遇到刘芳芸以后,我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。
这里常年树木茂盛,野藤繁复,光是路边的野草,就足足有半人高。
虽然是夏夜,但林子里阴冷潮湿,只有一点稀疏的月光从树梢缝隙漏下,越往里面走,越是看不清脚下的路。
眼瞧着走了很远,周围也是我没来过的区域,我心里紧张得不行,就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婆婆:“婆婆,还有多远啊?”
“快了。”梅婆婆应了一声,脚下步子越走越快。
这条路是顺着往上斜的,显然是个坡,爬了一会儿我开始上气不接下气,但婆婆却还是健步如飞,大气都没喘一下。
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,婆婆一个七旬老人,平时走路都拄着拐杖,现在怎么身体比我还矫健?
“婆婆。”我突然停下脚步,静静望着那抹背影,“端午节的时候你不是说给我家酿了雄黄酒吗,这都一个月了,还没酿好呢?”
梅婆婆的背影停下了,回头笑道:“快了,明天就给你家送去。你快点跟上,别耽误了时机。”
不对,我和婆婆从来没有雄黄酒这茬儿,前面这个东西,根本不是梅婆婆!
我不敢惊动她,站在原地不吭声,手慢慢地往脖子上的红线上摸。
“梅婆婆”见我不动了,心急之下返回来想拉我。
我一把拍掉她伸过来的手,指尖无意扫过她的衣服,“嘶啦”一声,像是把一张纸给撕破了!
那东西见我弄坏了她身上衣服,当即拉下了脸,用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男人声音,厉声斥道:“好呀!你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劲儿了!”
说着那东西猛地亮出尖锐的爪子,朝着我直扑过来!
斑驳的月影晃过,我瞧见面前的梅婆婆已经变了模样,而那东西,分明是一个纸扎的老太太!
纸人老太是用白纸做的皮,竹条编的骨,五官用黑墨画成笑眯眯的模样,脸颊两侧还分别糊了团大红色的颜料。
浓艳的腮红和灰色的皱纹形成鲜明对比,惨白的面皮搭配生硬的简笔画,这纸扎的东西无论怎么看,都透着一股瘆人的诡异。
被我识破了身份,纸人老太也不想继续装下去,转眼间已经恢复成了纸人模样,凶性也跟着完全暴露。
“梦月,梦月啊……我没能护住你娘,现在连你都护不住,是我没用,我这当爸的没用啊……”他一屁股坐到地上,手捂着额头来回地搓,五大三粗的一个壮汉,难得在人前哭得泣不成声。
梦月被带走我也很焦灼,但村里现在又有多少人已经陷入绝境,又有多少人早就经历了我们正在经历的痛苦。
我胸口闷得厉害,深呼吸换了口气,看着面前兀自懊恼大哭的父亲道:“白汉生,白家现在只剩你我二人是安全的,你要是想独善其身保住自己的命,可以,那我们就继续缩在这间屋子里待着,直到整个村子彻底走向毁灭。”
“但你要是想救梦月和你老婆,那就放下过往和芥蒂,随我去后山请白汀月下山。”
如今大家的命数就在我爸的一念之间,不管他和白汀月到底存在什么亏欠或恩怨,我劝了他那么多次,该还的也是时候还给人家了。
我爸抱着头使劲儿扯着自己的头发,像是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挣扎。
我耐心的等着他,已经做好他要是选择自保,就自己上后山寻找梦月的决定。
半晌后,我爸忽然抬起头来,沉重的长叹一声,缓缓点了点头:“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经走投无路,不该留的,也不能再留了。”
什么留不留的,他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。
刚张开嘴想跟他追问,他忽然站起身,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,一脸凝重道:“汀月,你去准备些香烛供品,我去房里拿点东西。稍后我们立刻就去后山焚香,请蛇君下山平息劫难。”
我一听他竟然同意了,还尊称白汀月为“蛇君”,心口压着的巨石轰然落地,喜不自胜地露出笑容,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。
事不宜迟,我扭头就跑去厨房,收拾一会儿要用的东西。
我把贡香蜡烛都揣进竹篮子里,然后从我爸的酒坛打了半瓶高粱酒,又用纸皮包了几块儿绿豆糕,时间紧凑来不及杀鸡,只能多装点水果以显诚意。
我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回到客厅,看到我爸站在供奉祖宗的龛台前,手里捧着一个两掌大的木雕匣子,微抬着头静静看着我爷爷的牌位,隐在黑暗中一声不吭。
“爸,我准备好了。”
听我在身后唤他,我爸慢慢转过身来,双手捧着手里的木匣走向我,朝我点了下头:“走吧。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,路上再和你慢慢说。”
我爸从我旁边擦肩而过,我转头时目光正好落在那个木匣上,薄弱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,在红檀色的匣面渡上一层淡淡白辉。
匣子做工精致,两面和连着锁头的位置,都细细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镂空花。古色古香的匣子却不着任何岁月痕迹,木色润泽光亮,散发着淡淡的木制冷香。
我认得那个匣子,那是锁在我爸房间暗阁里的东西,小时候无意见过一次,就压在一尊观音像下面。
我跟在我爸身后出了门,前脚刚跨出门槛儿,便见院里的蛇忽然躁动起来,全部歪七扭八的从房檐树梢上跌落,嘴里不停吐出蛇信,共鸣出一片嘈杂的“嘶嘶”声。
眼看着蛇群嗖嗖往我和我爸跟前聚,我心里一惊,连忙挡在我爸身前,拿着竹竿做出防御姿态。
我爸倒是出奇的镇定,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蛇,把手中的那个木匣子高举过头顶,这一瞬间,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!
被李珩激出的恐惧还在我血液里飞速窜动,倏然撞上白汀月那冰冷的眼神,我两腿直接一软,虚脱的跌坐在地上,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“啪嗒啪嗒”往下砸。
白汀月大袖轻垂,站在树下不动声色地看着我,等我足足哭了两分钟,他才是垂下眼睫,略显冷淡地道:“哭什么,他跟了两条街你都没发现,自己傻到险些被人占了便宜,还在这儿哭得跟我负了你似的。”
我不过是被吓坏了,生理眼泪一时半会儿收不住,他冷不伶仃出现又把我吓了一激灵,半句好话不说也就算了,一开口竟然就是骂我?
不愧是条蛇,怕是连心都是冰的。
奈何我不敢顶撞他,抬手胡乱擦了下眼泪,抿着唇偏过头去,沉默着不说话。
“哑了?”白汀月微眯起眼,低醇的嗓音好似一坛寒酒,“哑了也好,总比傻了强些。”
“你……!”我被他气得一口闷气堵在胸腔里,憋得人差点直接背过去。
这条蛇怕是有毒吧?长得人模人样的,一句话简直就能轻易把人给毒死。
他倒是没什么情绪,挑着那双艳绝的桃花眼,淡淡的看着我:“怎么,说错你了?给了你蛇鳞,也交代过有事就用它召我,你是一点没记住,不对么?”
蛇鳞?我后知后觉地低头扫了一眼脖子上的红绳,刚才太过慌乱,还真就把这东西忘得一干二净。
虽是这样,但我不想承认自己理亏,边揉着自己刚被李珩勒得发疼的腰,边垂着眼低声说道:“我的事不用你操心,白家欠你的我会还,其余的,不敢劳烦您再施恩。”
“嗯,挺有骨气。”白汀月眉梢微扬,语气寡淡得明显。
随着他身上那股草木冷香突然迎面拂来,我的下颚倏然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,他抬起我的脸,迫着我直视他:“白汀月,我觉得你有必要清楚一件事,既然你已经跟了我,今生就别想着再跟其他男人有什么牵扯。”
“凡人的婚丧嫁娶,至此以后,都跟你再无关联。”
他眼波平静地像一池无风无浪的湖水,落在耳畔的话却让人如坠寒潭。
我用力攥紧的手心,任由指甲陷进肉里,紧咬着下唇,朝他木讷地点了下头:“知道了……我会记住的。”
白汀月挑眉笑了下,眉目间如同云销雨霁。
他拇指指腹轻轻拨开我咬住的嘴唇,往前微倾身子,垂着那纤羽似的睫毛,暧昧地吻了我一下。
接着我身子一晃,双脚猝不及防离了地,我惊得反手搂住他的脖子,才发现自己被他像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。
“你、你干嘛,这是在外面……!”
白汀月托着我的臀把我往上颠了颠,平淡地瞥了我一眼:“送你回去。你以为我想干嘛?”
“……”我身上昨夜留下的不适感还没消退,现在突然被他这样抱着,怎么可能不紧张?
见他目视前方,似乎真只是打算送我回去,这才悄悄吁了口气,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下来。
走了几步,突然看到还躺在地上昏迷的李珩,我拽了拽白汀月的衣裳,小声叫住他:“等等……我们就这样走了,李珩怎么办?”
白汀月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前面的石板路,丢下一句“死不了”,就抱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巷。
这蛇的身高气质太过惹眼,又用这么个过于亲密的姿势抱着我,我自己别扭得厉害,又生怕别人看到会造谣生事,于是出了村巷以后,就小声求着他放我下来自己走。
白汀月倒是挺无所谓,反正一般人也根本看不见他,但我实在吵得他烦,最后还是把我放了下来。
两人一言不发的并肩走着,我蓦然想起自己有满腹疑虑要问他,侧过脸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,犹豫再三,才是试探着开口:“那个……我们村最近出了事,有些不太平。”
“嗯。”他目不斜视看着远处,淡淡应了声。
我舔了下发干的唇,声音更轻了些:“那你知不知道……那些人都是被蛇害死的?”
白汀月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,随口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
我见他不回避这个话题,语气不咸不淡也不像生气,于是胆子也跟着大起来,干脆跟他直接开门见山:“没什么……我就是想知道,那些蛇跟你有关吗……还有老王头和刘大姑的死,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
白汀月突然驻了足,侧目往我脸上扫了一眼,然后抱着胳膊慵懒地往路边大树上一靠,朝我微微挑了下眉:“所以你是认为,那些蛇是我指使的,人,也是我杀的?”
我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,迟疑了一下,捏着掌心嗫嚅道:“那天晚上我看到了,后山的蛇都很怕你……而且,你要白家送一个女人去还债,我已经去了,但为什么还不放过村里的人?他们又做错了什么?”
白汀月微歪着头,眼神显得有些散漫,黑绸缎般的长发轻轻从肩膀上滑落,他勾着唇角闷声笑了下,也不知道在笑什么。
“白汀月,你是真挺笨的。”
“……?”
他这话什么意思?怎么无缘无故的,又说我?
我疑惑地皱起眉,却见他迈开长腿从树荫下踱步至我面前,轻垂着浓密的长睫迎上我的视线,发白的日光照进他眼底,清凌凌的一片。
“如果我说,不是我。你会信么?”
清冽的草木香气轻喷在面颊上,我仰头怔愣地看着面前这风姿绝尘的人,大脑里空荡荡的,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白汀月挑起眼睫望了眼天色,漫不经心地捏了一下我的脸,依旧没什么情绪:“日头太晒,你自己回去吧。我先走了。”
浓墨般的衣袂翻起又落下,一道白烟升起,转眼飘出老远。
我过了半晌才回过神,手掌往额头上一拍,心想:这蛇……可真会惑人心魄。
正打算转身继续往家里方向回去,这时迎面过来一个老头儿,他佝偻着脊背慢慢地走,嘴里絮絮叨叨的,说着些尽让人听不懂的话。
“死了呀,又死了一个呀。嘿,没几个喽,都要死干净喽。”
这是村里那个患有老年痴呆的大爷,我也没多想,直接往他身旁擦肩走过。
谁知他突然停下脚步,慢吞吞他转过身来看着我,在我身后幽幽地说:“白家厉害啊,有你这个蛇伢女,死不了喽,嘿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老人。
老人布满褶皱的脸带着怪异的笑,静静望了我一会儿,他又佝偻着背,慢吞吞地往身后方向离开了。
思绪像是松散的线团乱糟糟的一片,虽然明白一个糊涂老人的话没有任何意义,但毕竟提到了我和白家,这就很难让人不胡思乱想。
我心不在焉的回到家里,刚跨进门槛,就和匆匆外出的梦月撞了个正面。
“嘶……白汀月你瞎啊,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?”刘芳芸揉着肩膀,不耐烦的瞪着我。
这一撞我险些没站稳,手扶着门框,抬眼对她道:“抱歉,走神了。”见她要出去,随口又问,“梦月你去哪儿?最近村里不太平,没事还是待在家里吧。”
刘芳芸斜了我一眼,嗤笑一声:“姐姐自己背着家里幽会男人,怎么还有脸管我出去做什么?”
我噎了一下,蓦地想起早上急着换衣服,就没在她面前刻意回避,想来昨晚上白汀月留在我身上的痕迹,八成是被她看见了。
见我哑口无言,刘芳芸由上至下意味颇深的扫了我一遍,冷笑一声,推开我径直走出了大门。
我睡眠不足浑身都跟着很累,也没跟她计较,拖着脚步回房休息去了。
傍晚的时候,我按约定好的时间回到刘大姑家,瞧着前院没有半个人影,就想着先去后院看看刘大姑的尸体。
前脚刚绕到后院,突然听见有人在前面争吵,我仔细一看,那不是刘大姑的女儿和女婿么?
“玲姐怎么了,你们吵什么呢?”
“哎哟你可算来了!梅婆婆他们还没回来,你赶紧先跟我过来!”
听到我的声音,刘家女儿慌慌张张地冲过来,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老枣树那头跑去。
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,担心着刘家别是又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,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,整个人忐忑不安。
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原本摆放刘大姑尸首的地方,只看了一眼,脸上顿时惊得失去了血色!
刘芳芸在我家待了这么多天,一直与我家里人相安无事,但这对于我爸来说,无疑等同于温水煮青蛙。
他们两人一个在熬,一个在等,就看谁先坐不住,主动去撕破那层不堪一击的窗户纸。
这场无形的博弈悄无声息的进行了几天,现在看来,显然是我爸输了。
本以为他知道刘芳芸就是缠着我的那条蛇之后,会让我想办法把他赶走,但我万没想到,他比我想的要狠,竟然直接想要刘芳芸的命。
他明知刘芳芸是山上成了精的蛇,光靠他那些手段基本没有成功的几率,但他还是冒着风险,义无反顾的那样去做了。
难道真的是为我着想吗?
我从后山回来以后,他从没问过我那一夜我遇到了什么,又发生了什么事,如果刘芳芸不提着酒亲自上门来,他或许根本不会关心,当年那条蛇究竟有没有找上我。
如今他这么迫切的想要刘芳芸的命,我看得明白,他那是怕了。
沉闷的雷声在乌云里滚动,闪电将浓墨撕开。
我慢慢撑起怀里那把伞,孑然一身站在家门外,任由凄风冷雨打在脸上,隔着屋檐看向门里的父亲:“爸,你这么害怕刘芳芸,到底是欠了他什么?”
究竟是什么让他惊慌至此,生怕刘芳芸来讨债,甚至不惜动了杀心。
我爸看我撑开伞,还以为我要去找梅婆婆,没想到我根本一步没动,还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他搭在门框上的手指越抓越紧,眼中神色慌乱了那么片刻,转而化作恼怒:“我让你去找梅婆婆,你跟我在这磨叽什么!我看你就是被蛇给迷了心窍,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!”
“爸,逃避是没有用的。”他越是恼羞成怒,我越是感到疲惫,“如果真是白家亏欠了刘芳芸,那就想办法去偿还,若是跟他硬碰硬,我们根本落不得什么好处。”
“你!你这个……”我爸气得胸膛剧烈起伏,一句话都说不完整,他突然甩开后娘拉扯他的手,拿起桌上的碗用力砸在我脚边,“滚出去!今天不把梅婆婆找来,你就别回来了!”
说完“砰”地一声关上大门,将我隔绝在这个家之外。
雨越下越大,我握伞的手指用力到逐渐泛白,静静望了一会儿紧闭的家门,慢慢转动脚尖,向着后院角落里的柴房走去。
今天从这儿出去的时候走得急,柴房的门也没锁,狂风骤雨从敞开的木门灌进屋里,将狭窄的空间打得潮湿满地。
我关上门,打开灯,把伞靠着墙壁放好,动手收拾这个今夜即将用来睡觉的“避难所”。
其实如果去找梅婆婆,或许还能在她那里喝杯姜茶,再洗个热水澡,也不用睡在一堆杂物上。
但我不想麻烦她,解决蛇豁和提防后山上的东西,已经让她够累了,我怎么还能让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,无故卷进白家的恩怨。
柴房里堆放的都是些旧物,小时候我乱说话我爸就把我关在这里,这么多年,这都快成了我的第二个房间。
我躺在旧窗帘盖住的一张废弃木桌上,枕着胳膊,闭上了眼。
脑海里闪过今天饭桌上的一幕幕,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开始惴惴不安。
也不知道刘芳芸怎么样了,毕竟喝了我爸准备的那杯东西,虽然要不了命,但多少都会不舒服吧。
雨声向来助眠,我胡思乱想着,渐渐有了困意。
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,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啼笑,紧接着,一个细而娇柔的女声,忽然吊着嗓子在雨里空洞地唱起了戏!
“昔年为君缝衣裳,明月夜,照华堂。今我犹在君已逝,千里坟,泪沾裳……”
门外唱曲儿的人哭一下,笑一下,唱出的曲调幽幽怨怨,凄切得似要断了情肠。
那声音夹杂着雨声空旷哀凉的回响,在四下无人深夜里,简直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。
我的大脑神经“嗡”的一声绷紧,困意顿时去得一干二净。但那唱戏的人就在门外,只能四肢僵地蜷缩在桌上,根本一动也不敢动。
这大半夜的,外面凄风苦雨,村里的邻居早就睡了,绝不可能跑到我家柴房门口来唱戏。
我心知门外来者不善,自己又被困在这狭窄的柴房无路可退,要是一直不动,那就等同于坐以待毙。
内心挣扎了一会儿,我悄悄提了口气,趁着屋外那人还在唱曲,赶紧小心翼翼地翻过身,轻手轻脚地爬下了桌子。
之前收拾柴房的时候,记得看见发霉的柴堆旁还撂着一把砍柴刀,我蹲在地上慢慢地移动脚步,找到那把生锈的柴刀后把它紧紧拿在手里,光是这样,已经紧张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。
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柴房的木门,确认已经下过锁,就再次慢慢移动脚步,一点一点地朝着柴房边的窗户挪过去。
玻璃窗的外面被雨渍水雾冲刷过,内部却覆着一层陈年老灰,我谨慎地探着头从里面往外看,窗户灰蒙蒙的,压根什么也看不清楚。
就在这时,外面那凄凄道道的戏腔忽然停了,院落一下安静下来,只剩大雨淅淅沥沥地不停砸落。
什么情况?难道那东西已经走了?
我皱眉沉思了一下,觉得还是得先看个清楚,才能对外面的情况下定论。
淋了雨以后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,我没衣服换,就穿着没脱掉。这下倒好,擦起窗户来根本都不用沾水。
我扯起衣摆贴在玻璃上,一点一点的去擦上面那层老灰,眼看着玻璃逐渐干净,院里的灯光也零碎的透了进来。
觉得差不多了,我放下衣摆,两手拢着窗户虚掩着光往外看。
谁知头刚一凑过去,就猝不及防地瞧见玻璃窗上正一动不动的贴着一张人脸!
那东西竟然没走!
合着安静了这么久,她竟是和我一样,在贴着这道玻璃往窗户里看!
而我这一凑上去,恰好就直接对上了她的眼睛!
“啊——!”我吓得尖叫一声,猛然往后退开几步,浑身血液一下就凉了个透!
“啊哈哈哈……!白家女,俏新娘,不懂寡妇哭断肠,哭断肠……”
那人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,嘴里用戏腔唱着些听不懂的话,紧接着柴房的大门被“砰砰”捶着,震耳的噪音在雨夜里让人焦灼不安!
我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,紧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,大脑里一片混乱,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思绪里,让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。
“砰砰砰砰!”柴房的门还在响,每一下都像是捶在我心上,震得我心惊肉跳。
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闭眼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张脸,不出片刻,猛地一下站起了身!
眼睛,那双眼睛!
我的呼吸凌乱无章,抖着手捡起地上那把柴刀大步冲向门边,然后深呼吸一口气,猛地一下拉开了门!
四周浓雾四起,那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外,头发被雨淋湿贴在脸上,正歪着头,咧着嘴,冲我诡异的微笑。
心脏几乎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,我高高举起那把刀,红着眼冲着她大喊:“孽障!从我妹妹身上滚出去!”
个头稍大的蛇缩了缩蛇身,懒懒倒退着避开,几条小蛇扭动着身子滑下屋檐,被我用竹竿子挑起来,用力甩到一旁。
清除了一边屋子的蛇,我撑开提前用雄黄酒泡过的伞遮住头顶后背,谨慎地踏进屋檐下。
每间平房的大门都在外面上了锁,连窗户也用木板给钉上,所有能出入屋子的地方几乎被封死了,只在门的一侧留了个活动窗口,用来给里面关着的人送饭。
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热,让那个送饭的人着急回家,这道扣在活动窗上的锁竟然只是挂着,锁头意外的忘了合上。
本来还在为怎么窥探屋里的情况发愁,这下正好合了我的意。
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,发现里面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,便伸出冰凉的手,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挂在上面的小锁。
把锁握在手里的时候,我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,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,抬手触上活动窗的木板,稍微往外拉开一条缝,然后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,打开系统自带的手电筒,对着那条缝往门里照。
屋里漆黑一片,潮湿的腥臭味儿瞬间从打开的缝隙里挤出来,我强忍着不适就着光源看进屋子里,等终于瞧清里面的情况,顿时一把捂住张大的嘴,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!
脏乱的平房内没有任何家具,只在地上铺了层枯黄的稻草。那些被关在里面的人全都趴在草上,手脚并拢紧贴身侧,嘴里舌头吐一下缩一下,全然像条蛇一样在地上蠕动。
他们不说话,也不出声,对透进屋里的光源有着莫名的恐惧。
但更令我惊诧的不仅仅只是这些,因为我发现那些人除了行为像条蛇以外,浑身皮肤呈灰青色,皮表布满淡紫色的筋纹,薄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游走,乍看形状,隐约像是条细小的活蛇……
我被眼前所见的画面震惊得难以言喻,也不知道地上趴着的那些人究竟是死是活。
但活人的皮肤怎么会是那种灰青色?如果他们身体里游走的那些东西真的是蛇,那这些小蛇又是怎么进去的?
电筒的光亮逐一扫过那些可怜人的脸,他们惊慌地躲避着光线,在屋子的角落里缩成一堆,嘴里像是蛇吐信子一样,发出焦躁不安的“嘶嘶”声。
这些人里大多都是熟悉面孔,有的甚至是一家人都一起被关在这儿。
他们本该过着普通安稳的日子,如今却因为这场劫难,被迫终止了自己正常的人生。
而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能解决这种状况的办法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,在这间暗不见光的屋子里受着这样的难。
忽然间,电筒的光亮被遮住了,一只手撑在半开的活动木板上,虚弱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。
“救命……放我出去……我还不想死……”
我愣了下,反应过来这只手是活的,里面还有活人!心里一阵激动,猛地把那扇木板拉开!
“你、你别怕!我会想法子……”
随着拉开木板的手僵在原处,语无伦次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里,我紧盯着窗口的眼睛瞳孔一震,黝黑的瞳仁开始一点点紧缩。
活动窗口里的那张脸,惨白的纸面为皮,双颊晕开两团艳俗的红色,“她”咧开描得殷红的嘴,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想救他们啊?可是,你要怎么救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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