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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双坟并立

发表时间: 2022-07-15

有人生来就是人杰,站在伟人的肩头,藐视着卑微的懦夫。

阴雨连绵。

两座低矮的坟头前,站着一位清瘦的身影。

李修尧在心头默念了一遍这句熟悉的话语,不禁泛起苦笑。

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一句话。

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,他的父亲也选择了在这一天去陪伴母亲。

距离父亲去世,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。

有人说父亲是太过思念母亲,所以才会选择同一天离去。

李修尧矗立良久,沉默不语。

他的童年是充满欢乐的,父亲母亲很是恩爱,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母吵架的回忆。

也正因如此,八年前母亲的病逝对父亲的打击极大。

本来开朗的性格变的越来越是消沉,并且开始酗酒。

几年下来,仍然没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。

原本挺直的脊梁,逐渐弯曲,四十几岁就已半头华发。

从最早偶尔还能强打起精神,照顾下年幼的李修尧,逐渐转变成儿子开始照顾父亲。

在父亲酒醉之后,李修尧最常听到的话就是,“儿子,你的命不好,真不好。”

“你的妈妈那么漂亮,结果你长的却像我。”

“你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,结果她却早早的走了。”

“最悲哀的,你还有我这么个当爸的,除了悲伤、喝酒,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。”

“我对不起你啊,儿子!但老爸没法子,没法子啊......。”

与父亲的最后一面,李修尧印象尤为深刻,在他出门之前,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很是愧疚的看着已经不知不觉长大的孩子,“小尧,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,有人生来就是人杰,站在伟人的肩头,藐视着卑微的懦夫。”

“爸爸无所谓你成为人杰或是伟人,但爸爸绝不希望你成为懦夫。不要像爸爸这样,自己都看不起自己。”

细雨渐大,将李修尧的思绪慢慢聚拢在眼前。

他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土包,轻声说道:“爸、妈,我一直都没觉得自己命不好,因为我知道你们很爱我。”

“希望你们能在下面相聚,再不分离。”

转身离去,李修尧缓步行至山脚。

一个魁梧挺拔的身影,撑着把大伞,正等着他。

“武卒,不是说让你在车里等着就行吗。”

魁梧身影本名卢武卒,是李修尧从小玩到大的朋友。

“我要跟你一起上去看看李叔和婶子,你小子死活不干,我就只能站在这儿多瞅瞅了。”

卢武卒的声音洪亮狂野,配上他一米九往上的身高,相得益彰,压迫感十足。

李修尧轻笑着点了下头,表示感谢。

两人一起坐上汽车,发动后往县城返回。

李修尧接过卢武卒递过来的毛巾,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,“你也该回部队了吧。”

“差不多吧,连长刚刚给我打过电话,说那边已经开始催我过去报到了。”

李修尧将毛巾扔到后座,双手抱着后脑向后倚靠,叹气说道:“你北上,我南下。下次再见指不定又是几年之后啦。”

“怎么?非要去白城找金叔吗?要我说你还是找个大学好好念书算了,实在不行我带你去部队?”卢武卒很是有几分渴望的说道。

“部队就算了,你知道我的,散漫惯了,怕真进了军营,再憋出毛病。大学就更不用提了,交不起学费不说,我也无法融入大学生这个美好的群体了。”李修尧已经从之前伤感的情绪中抽离出来,懒散的说道。

“金叔的事我听老爹也嘟囔过几句,他跟咱们老子一起扛枪的时候算是实打实的铁兄弟,再加上李叔在一次任务中救下过金叔,所以才有的这桩娃娃亲,对吧?”卢武卒魁梧的身子勉强塞进了驾驶位,与李修尧说话,转下头都要蹭着顶棚。

李修尧轻轻点头。

“不是我说你,这都什么年代了,你还真当真啦?别说金叔家闺女的长相,就连人家的名字你都不知道吧?”

“我不当真啊。”李修尧回道。

“那你还去白城?”

“就是因为我不当真,所以才要去一趟白城跟金叔说清楚,让他老人家也不要当真。还有就是我也想出去转转,正好王生也在那儿,顺便看看他混得怎么样,能不能给我找条财路。”

卢武卒这才恍然,“这么说,你是去退婚的?”

李修尧斜了他一眼,“没你说的那么严重。”

卢武卒呵呵笑着,似乎轻松许多。

其实他很怕李修尧较真儿的劲儿上来,非要金叔那边兑现当初的承诺,金叔女儿那边若是同意,自然没话说,他卢武卒就是部队任务再紧急,也会请假参加兄弟的婚礼。

但如今家家都一颗独苗,将心比心,金叔就算愿意兑现承诺,他的妻子愿意吗?他的女儿呢,会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?

卢武卒转头看了眼李修尧懒散的模样,确实样子还算过得去,剑眉长目,鼻梁高挺,一米八多的身高,还有双放在男人身上不知道能不能加分的大长腿。

但仅凭这些就能让金叔的女儿青眼有加?悬,很悬!

要知道自家这位仁兄,穷啊!

到那时候,金家与李家的情分能经得住考验?李修尧在白城人生地不熟的,金叔家又是个开武馆的,万一起了冲突,就靠王生那小子的几两肉,能顶个屁的用!

李修尧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,“看大闺女呢?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,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啦。我做事知道分寸的。我家与金叔那边其实已经好些年没联系过了,估计感情早就淡了。但你知道的,我爸这人重感情,既然他临走前交待我要给金叔那边个说法,我就一定要去走一趟。算是了却我爸的一桩心愿吧。”

“退了这桩娃娃亲,我也能名正言顺,毫无愧疚的去憧憬爱情了。”李修尧露出了邪邪的笑容。

三天以后,火车站。

拥挤的人流相互推搡着,卢武卒魁梧的身形如礁石般巍然不动,很是醒目。

他一身笔挺的军装,短发浓眉,双目炯炯有神,不同于李修尧嘴唇偏薄,他的嘴唇很厚,偏偏线条分明,充满了强悍的味道。

“我说你小子是来送我的吗?一句话也不跟我说,眼睛还四处乱瞄,别总惦记着人家小姑娘的身材啦,我这火车可进站啦,再不瞅我一眼,哥就走了。”

李修尧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,认真的嘱咐道:“到了外边好好做人。”

卢武卒回给他一个劲道十足的中指,上车离去。

看着渐行渐远的火车,李修尧收起疲懒的神色,“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啊。”

卢武卒担心他,他又何尝不担心前者。

两人这次相聚,时常一起去泡个澡,卢武卒那满身的伤痕,可谓触目惊心。尤其是那几个圆滚滚凹坑,不是枪伤是什么?

要知道卢武卒可是从小就天赋异禀,力量惊人。再加上他老爸教他的劈挂拳,大开大合间,威势无比,寻常十几个壮汉都难挡其锋。

想给这样一位猛人添一身伤,这要经历多少场战斗?

对此卢武卒只是咧嘴一笑,没有多说,李修尧也就没有多问。

他也跟着卢武卒他爸一起学过劈挂拳,常年苦练下,虽比不过卢武卒的天赋异禀,但也收效显著。

站台上的广播再次响起,提示着开往白城的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。

李修尧两手空空,除了手机和家里的钥匙,没有任何的行李,远眺了眼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县城,第一次有了背井离乡的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