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春颐将锦被拉高几分,掩住下巴,只露出一双眼来,软声道,“梦而已,梦不作数,妾身梦中胡言乱语,还望殿下,全当没听见,好不好?”
她的声音软软的,好像是在讨好他,又好像是在求他替她掩住那点脆弱。
商鹤亦没有不应的理由。
“好。”
榻上的人忽地又开口,“殿下,今日不忙吗?”
怎么不忙。
忙。
他明日便要启程去阳州赈灾,最快也要一月归。
今年天灾频现,先是四月里绥州降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雪,又是如今五月阳州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。
虽未冲毁堤坝,却毁了百姓住所,也压垮了阳州靠着田地为生的百姓,灾疫四起,百姓流离失所。
太子是最合适赈灾的人选。
起码在皇上心中是这样的。
商鹤亦顿了顿,半晌才低声道,“忙,孤明日便要启程去往阳州。”
沈春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,“殿下要走很久吗?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明晃晃的不舍,眼睫颤了颤,眨眼之间,眼眶便红了,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样。
商鹤亦知道她怕什么。
他在府中尚且不好度日,更何况他不在了。
可他是太子,是储君,怎能被困于儿女情长。
更何况,他与沈春颐之间,无情无爱,只余欢喜。
“不久。这段时间,你安心待在院中,孤已让越明来为你调养身子,他医术极好。若有事,便让辛氏替你传信,她知道如何找到孤。”
沈春颐应了一声,低头抚着锦被一角。
“那,妾身便在北苑,等殿下回来。”
商鹤亦喉头微动,原本想说的话未出口。
他只道,“孤走后,你便不必再去芍园请安。”
沈春颐愣了一瞬,随即低头福身,“谢殿下恩典。”
他看着她,一时心绪繁杂。
商鹤亦没多时便走了,只是他前脚刚走,沈春颐紧抿唇角,忽地闷哼一声,眉头深锁。
真疼啊。
方才她一言未发,可那身上的青紫,肩膀上的淤痕,腿上摔伤的钝痛,还有那些难以启齿的羞辱,全都在此刻泛滥成潮。
门帘轻动,一道怯生生的身影探了进来。
是丹蕊。
“昭训,殿下走了?”
沈春颐费力地抬起头,朝她轻轻招了招手,“过来。”
丹蕊松了一口气,忙快步走到榻边,蹲下身小声道,“奴婢心都跳到嗓子眼了,生怕说错了话,坏了姑娘的好事。”
她眼眶还红着,“姑娘伤得这么重,太子妃下手也太狠了,简直是恶毒!”
沈春颐眼神一厉,“日后这话万万不能再说。”
“辛嬷嬷如今留在我这,她是太子身边的人,是好也不好。她会护我,但也会盯我。”
丹蕊一愣,随即点头,“是,奴婢记住了。”
沈春颐这才缓缓躺下,伸手理了理被角,
“山药、莲子、红枣、桂圆、当归、茯苓、白术......这些东西你记好了。每日去厨房取菜,都要带回这其中的几样,不必太多,但不能断。”
丹蕊没有多问,“是。”
沈春颐探头瞧了瞧外面,确定无人,伸手将丹蕊拉近,又小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。
......
几句话一出口,丹蕊脸色唰地变了,瞪大眼,连连摇头。
“这,姑娘,这,若是被发现了......”
沈春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“若我不狠一点,我阿娘救不回来。若你不狠一点,你也救不了你阿娘。”
丹蕊她颤着手点了点头。
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她也有她的苦。
她阿娘曾是正经出身的丫鬟,在府中行事谨慎,却只因侯夫人被柳姨娘气着,便迁怒于她,随手将她发卖去了庄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