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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檐下

小花喵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《屋檐下》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,最近更是异常火热。《屋檐下》小说主要讲述了程逍周青瑶的故事,同时,程逍周青瑶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。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,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,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。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,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

主角:程逍周青瑶   更新:2022-09-10 20:14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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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程逍周青瑶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屋檐下》,由网络作家“小花喵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屋檐下》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,最近更是异常火热。《屋檐下》小说主要讲述了程逍周青瑶的故事,同时,程逍周青瑶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。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,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,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。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,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

《屋檐下》精彩片段

清晨
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。
6点30的闹钟准时准点响起,单人床上的女生挣扎着起床,呆坐床上缓个三分钟,机械化的吸着拖鞋套上校服。
夏季款偏运动休闲风,上身白底蓝领的polo衫,下身浅蓝色宽松长裤。
在已有美丑概念的高中部,吐槽校服丑炸天的声音层出不穷,却又几年如一日稳定不变。
“姐姐,吃饭了。”
外头有人敲门,稚嫩的童音。
她规定只准敲三下,小男孩很听话,三下落定转身就走,小小的拖鞋底在地面擦出磨耳的噪音。
周青羡,她同父异母的弟弟,6岁小屁孩,天真无邪,小话痨一枚,日常最爱干的事就是跟在她身后,名副其实的小尾巴。
周青瑶并不讨厌他,但也谈不上多喜欢。
毕竟,这个家里她是什么身份,她比谁都清楚。
而这个被捧上天的小皇帝,对外嚣张跋扈,幼儿园就开始欺凌同学,若不是在她跟前乖成鹌鹑,她真有冲动大义灭亲,用502堵上他那张絮絮叨叨的小嘴。
2009年6月,夏天比平时来的晚一点,但闷热依旧,屋里屋外酷热似火炉,一动全身冒汗。
早餐桌上放着老三件套,豆浆油条包子。
豆浆油条是冷的,包子素三鲜馅,几口干完也尝不出油星味,称不上味正,仅限于填饱肚子。
周青瑶习以为常,沉默的坐在小男孩对面,看他笑眯眯的吃着现做的香油小馄饨,骨汤清甜,馄饨一口爆汁。
那是她叫了6年“阿姨”的女人特意为宝贝儿子准备的,每天雷打不动的早起给他准备热食,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不为过。
贴心的好妈妈,却注定与她无缘。
李慧往她碗里夹了个包子,平时高腔高调的人,只有在有事求人时才会刻意压低,听着温声悦耳。
“你爸这两天是全班,我也要加班,你下课后去幼儿园接下羡羡可以吗?”
周青瑶习惯了这个“任务”,轻“嗯”了声,低头专心啃包子。
小男孩扔下汤勺,汤汁弹到他圆鼓鼓的脸颊上,兴奋的直拍手,“太好了,姐姐来接我,又有冰激凌可以吃了。”
“吃你的混沌。”李慧低声训斥,还不忘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污秽。
她瞥向小口喝豆浆的周青瑶,捏着嗓子道:“你姐学习辛苦,你懂事点,别老给她添麻烦。”
“我才不是麻烦...”小男孩沮丧垂头,闷闷出声。
女生淡笑不语,唇边捎过一丝苦味,家庭嬉闹的戏码她见过太多,次次都是躲在房间的各个阴暗处,出演不起眼的路人甲。
不参与,亦不评价。
她一口喝光杯里的豆浆,起身把凳子归原。
“我吃好了。”
小屁孩急吼吼的咽下小混沌,烫的小嘴“呼哧”的吐舌头,话都说不清楚,“姐姐,等...我一下。”
“砰。”
门很轻的带上。
李慧脸色变了变,阴阳怪气的开腔,“好好吃饭,人家可没把你当亲弟弟对待。”
..........
南方小城进入6月,空气里水分一点点蒸发掉,烈日当头照,颇有几分高温火炙之感。
上学路上,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,从一个树荫晃到下一个树荫,厚重的齐刘海下渗出黏糊的热汗,跟胶水似的紧贴头皮,摆脱不掉的黑色头盔。
“臭妞儿。”
背后有人叫她,她没停步,笑着放缓呼吸,光从那蹦跳的脚步声都能猜出来人是谁。
“装聋作哑。”
一个扎高马尾带黑框眼镜的高个姑娘几步冲到她跟前,跟流氓似的轻挑她肉肉的下巴,“小心爷赏你几个糖油粑粑。”
周青瑶热的不想搭话,轻轻推开她,用手狂扇热风,“请爷靠边站,别挡道。”
“喂,别走啊....”
被人甩出几步远的胡梦猛追上去,扯住她的书包带子迫她停下,声音拔高了些,“我问你,这次月考考的咋样?”
“一般。”
“上次你也说一般,结果稳居年级榜二。”
周青瑶被她强拉着,顶着朝阳一通猛晒,削瘦的脸颊晒出两团高原红,她皮肤敏感,天热就容易过敏,夏日烈焰简直是死神般的存在。
她嗓子干的要命,“你也知道是榜二,如果逾越不过榜一,永远只能称作一般。”
胡梦屈指顶了顶眼镜,嫉妒的哼哼,“切,谦虚。”
周青瑶看了眼电子表的时间,挣开她加快步伐。
“快点,要迟到了。”
周青瑶就读的是江州第二实验中学的高一1班,全班不足30人,全校最好的师资力量集中在此,绝对称得上是呵护有佳。但这学校绝对是个奇葩的存在。
要说学校差劲,人每年都能培养一批重点大学的好苗子。
但除去各年级的两个实验班,余下的全是一水混日子的学生,读书就跟闹着玩似的。
老师们管不住,唯一的要求就是考试必须参加,至少试卷上要写上名字,其它任君发挥。
午休时间,2班的胡梦来找她,相约一起去食堂吃饭。
两人手挽着手走到长廊尽头,从这里往下,靠楼梯的第一间是高二6班,全校最乱的一个班。
听闻班里有很多社会人士,校门口的聚众斗殴事件,多数是这群人引发的恩怨情仇。
下楼梯时,胡梦颤巍巍的挪动步子,勾着她的手臂缠紧,轻声问:“干嘛不走那头?”
这片地域总感觉阴森森的,明明是夏日正午,可周遭的空气如同入了冰窖,连呼吸都在冒寒气。
周青瑶说,“这头离食堂近。”
“那我宁可绕远路...”
胡梦咽了咽口水,支支吾吾道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这6班就是学校毒瘤,全是些社会底层的小混混,听说好几个班的学生还被抢钱....”
女生声音忽地停了,戛然而止。
楼梯拐弯处,往下的台阶上坐了几个没穿校服的男生,人手一根烟,轻吸重吐,飘飘然的吞云吐雾。
另两个随意站着,一人靠白墙点烟,一人靠楼梯发呆。
听见脚步声,坐着的几人抬眼看过来,胡梦下意识缩在周青瑶身后。
她是典型的窝里横,其实胆儿特小,这种场合比鬼片还来的惊悚,光见着这些充斥着社会气息的男生她就怕的不行。
靠她最近的是个白毛,漂染的雾白色潮到爆表,生了张二次元的奶油娃娃脸,黑色背心配校裤,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,可咧嘴的幅度却又邪恶无比。
“哟,6班来贵宾了。”
他浮夸的弹起身,隔着一个台阶的高度,探头去看躲在周青瑶身后的胡梦,“小妹妹别怕啊,哥哥这么温柔,又不吃人。”
胡梦被那鬼魅的声音吓到,惧怕恶势力的她扯了扯梁青瑶的衣服,声音压到最低,“我...我们还是撤吧..”
周青瑶没答话,目光假装不经意的从靠墙的灰T男生身上一晃而过,强忍着没多瞟几眼,随后不卑不亢的对上白毛的笑颜。
“可以让我们下去吗?”她问。
“当然。”
白毛答的倒是爽快,长臂一挥,坐着的几人听从的起身,让出一条阳光大道。
胡梦埋在她身后不敢睁眼,随着她小心翼翼往下走,结果还没走两步,白毛一脚踩墙上,直接挡住两人去路。
“呼.....”
一大口烟呼到周青瑶脸上,呛的她皱眉咳嗽。
“不懂规矩?”
她抚开空气里呛人的的烟气,只问他:“什么规矩?”
他昂昂下巴,吊儿郎当的,“就刚那小妞说的,6班是毒瘤,最爱是抢钱,你说我要不做点什么,怎么对得起我们平易近人的对外形象....”
说完,他还特意探头瞄了眼胡梦,笑着问:“你说对吧?”
胡梦吓的大气都不敢出,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壁缝里,两手死拽着周青瑶的衣摆,衣服都要揪成麻条了。
空气间凝固几秒。
学校楼道很窄,周青瑶的右前方,不足半米的位置,靠墙的男生慢慢收回放空的思绪,往地上弹了弹烟灰。
他咬住烟头猛吸了口,轻纱似的白雾散在空中,男生的脸也逐渐明朗。
粗眉高鼻梁,眉骨很深,单眼皮,眼睛却很大,幽暗的深褐色瞳孔,下颚线略方,轮廓分明。
那时最流行烟花席子等乱七八糟的烫发,还有些恨不得把一整瓶发蜡抹头上,根根直立,竖的跟火箭筒似的。
但他却留着很利索的短寸,两边剃到几乎露头皮的长度,乍一看毫无学生气质,更像成熟的社会青年。
他有着好听的烟嗓,磨砂质感,像是被浓烟熏制而成。
“杨舸,你是吃饱了撑着么?”
话是对白毛说的,视线却扫过背脊挺直的周青瑶。
她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注视,垂在身侧的手臂隐隐发僵,狂撞的心跳也漏了半拍。
白毛讶异不止,夸张的笑出声来,“逍爷,没想到你还会怜香惜玉...”
男生没说话,眼皮一抬,那眼神犀利沉郁,光看着都觉压抑。
这时,靠楼梯的白衣少年潇洒的扔了烟,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的开口,“别发疯了,赶紧放人走。”
白毛只觉无趣,惋惜的耸了耸肩,并大发慈悲的收了脚。
“行,保护费先欠着,下次一起补。”
虎口脱险的胡梦猛拉周青瑶的校服,后者僵直的身体缓过那股劲,牵着身后的人儿缓慢下移。
“——欢迎下次光临!”
让路的白毛突然疯子似冲她们大吼,随即又癫狂的仰天长笑。
那笑声尖利刺耳,乍一听比恐怖片里的阴冷鬼叫来了更直观。
胡梦被这一系列神操作险些吓哭,全程闭眼走过那条不长的阶梯。
拐弯时,周青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。
靠墙的男生又往嘴里塞了根烟,拇指滑过,Zippo打火机窜起红光,他侧头点燃,目光轻瞥过来,同她隔空相撞


胡梦吓的大气都不敢出,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壁缝里,两手死拽着周青瑶的衣摆,衣服都要揪成麻条了。
空气间凝固几秒。
学校楼道很窄,周青瑶的右前方,不足半米的位置,靠墙的男生慢慢收回放空的思绪,往地上弹了弹烟灰。
他咬住烟头猛吸了口,轻纱似的白雾散在空中,男生的脸也逐渐明朗。
粗眉高鼻梁,眉骨很深,单眼皮,眼睛却很大,幽暗的深褐色瞳孔,下颚线略方,轮廓分明。
那时最流行烟花席子等乱七八糟的烫发,还有些恨不得把一整瓶发蜡抹头上,根根直立,竖的跟火箭筒似的。
但他却留着很利索的短寸,两边剃到几乎露头皮的长度,乍一看毫无学生气质,更像成熟的社会青年。
他有着好听的烟嗓,磨砂质感,像是被浓烟熏制而成。
“杨舸,你是吃饱了撑着么?”
话是对白毛说的,视线却扫过背脊挺直的周青瑶。
她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注视,垂在身侧的手臂隐隐发僵,狂撞的心跳也漏了半拍。
白毛讶异不止,夸张的笑出声来,“逍爷,没想到你还会怜香惜玉...”
男生没说话,眼皮一抬,那眼神犀利沉郁,光看着都觉压抑。
这时,靠楼梯的白衣少年潇洒的扔了烟,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的开口,“别发疯了,赶紧放人走。”
白毛只觉无趣,惋惜的耸了耸肩,并大发慈悲的收了脚。
“行,保护费先欠着,下次一起补。”
虎口脱险的胡梦猛拉周青瑶的校服,后者僵直的身体缓过那股劲,牵着身后的人儿缓慢下移。
“——欢迎下次光临!”
让路的白毛突然疯子似冲她们大吼,随即又癫狂的仰天长笑。
那笑声尖利刺耳,乍一听比恐怖片里的阴冷鬼叫来了更直观。
胡梦被这一系列神操作险些吓哭,全程闭眼走过那条不长的阶梯。
拐弯时,周青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。
靠墙的男生又往嘴里塞了根烟,拇指滑过,Zippo打火机窜起红光,他侧头点燃,目光轻瞥过来,同她隔空相撞。周青瑶移开视线,把心往里头藏一点,锅盖头下的小脸持续发烫。
一年多了。
今天是离他最近的一次。
黄昏
高一临近期末考前最后一次月考成绩公布,崭新的红榜贴了半面墙。
胡梦激动的拉着周青瑶去看成绩,后者心里早有数,所以见着自己的名字稳居榜二,连失望郁闷的神色都寻不见,淡然转身,扯着胡梦去小卖部买吃的。
“走,请你吃香肠。”
胡梦长叹一声,作为旁观者比她这个戏中人还来的难过。
“第一是你们班那个学习委员吧?”
“恩。”
“他什么来头?这么多次考试就没见他掉过榜首。”
“不清楚。”
周青瑶语气淡淡的,“总之.....是我望尘莫及的天赋型,他随便学学,我得熬几个通宵才能赶上。”
胡梦听后拢拉着头,略显惋惜,又倏地想起什么,情绪暴涨,摸了摸她厚重的齐刘海。
“别灰心,指不定他哪次考试前闹肚子,成绩随着厕所一泻千里。”
周青瑶被逗乐了,笑着推搡她的肩,两人边跑边闹,最后手牵手去小卖部买吃的。
日影斜沉,一团团深红的火烧云灼烫了天际,炙热而温柔,倾洒整片暖橘色的光晕。
盛夏的黄昏如同心动的少女,透着一丝遮不住的娇羞。
放学时分,学生三两成群,嬉闹哄笑,陆陆续续走出学校。
周青瑶跟胡梦一路闲聊瞎扯,走到通泰街的十字路口,两人前行的方向一左一右,每天都在这里分别。
胡梦从初中就跟她是好友,清楚她复杂的家世,一听她要去幼儿园,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你又要当小保姆去接你弟?”
“不然呢?”
她干涩的扯开唇,“好歹流着一半相同血液,总不能真不管他。”
“你啊,就是心地太善良了,所以你那泼妇后妈才敢骑你脖子上作威作福,把你当保姆使唤。”
周青瑶云淡风轻道:“第一,她不算泼妇,第二,我也不善良。”
她拢了拢仿佛千金重的书包,挥手告别,“走了,明天见。”
胡梦沉默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歪头陷入沉思。
迄今为止,周青瑶是她见过最真实也最清醒的人。
明明干瘦如柴,活的像根被挤开水分的豆芽,摇摇欲坠的强撑起仅存的希望,可那小小的身体却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。
遇事沉着不慌乱,做事细致认真,也极少见她情绪失控。
她有着远高于同龄人的成熟,可那仿佛一眼看透人世的通透,即使是被迫存在,仍会让人心疼不止。
........
高中放学较晚,等她赶到幼儿园时,小孩子基本都被家长接走了,徒留几个日常留守儿童趴在门栏前苦巴巴的唱儿歌。
“我要你抢我的东西!你再抢试试!”
园内的滑梯旁传来打斗的声音,顺着拔尖的男童音,周青瑶听着耳熟,走过去才发现两个男孩扭打在一起,而将人压在身下的正是她那个爱惹是生非的弟弟。
“周青羡!”
她疾步走过去,小屁孩打的正起劲,被人扯到一边,嘴里还不消停的骂着狠话。
周青瑶低身扶起受害者,被他揍破唇角的小男孩跟拽着救命稻草似的抓紧她的手,从激烈的撕扯中缓过神,抽泣着掉眼泪。
周青羡面红耳赤的挥舞拳头,“你还哭!”
“别说了。”
女生面色发红,少见的动了气,她眼神犀利的盯着犯浑的小男孩,“你必须跟人道歉。”
“凭什么?”
小家伙不服,气鼓鼓的瞪她,“是他先抢我东西的。”
被揍的小男孩躲在周青瑶身后,抽抽搭搭的说:“那玩具...本来...就是我的...”
“你胡说!”
有了周青瑶当靠山,刚还哭哭啼啼的小家伙瞬间有了底气,童言无忌,想什么全说出来了。
“那是我爸爸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,你见都没见过,你家也买不起。”
施暴的小屁孩被戳到心上的尖刺,眼圈一红,拖着浅淡哭腔,“你才买不起,看我不揍死你...”
“好了,别闹了。”
周青瑶被吵的头疼,直接拖着他圆滚滚的身体往外走,他奋力挥动敦实的短臂短腿,一路絮叨着骂人。
拐过那个弯,小家伙嚣张的气焰退了大半,炎炎夏日的威力不可小觑,前后不过几分钟,他热的满头大汗,跟小狗似的吐舌头散热。
周青瑶见他安静了才放开他,动了动酸痛的胳膊。
“闹完了?”
他固执的别过头,“我没闹。”
周青瑶冷静的说他,“别人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能拿,动手打人更是错上加错,再有下次,我就跟爸说,让他来收拾你。”
“那东西我才不喜欢。”
周青羡横着眼睛看别处,赌气的撅嘴,“一个破音乐盒,谁稀罕!”
女生微微一愣。
这东西他的确不稀罕,但她却是视若珍宝。
那个冬天,她藏进柜子里的音乐盒被男孩不小心摔坏,她伤心的红了眼眶,不发一言的收起残骸把自己关在房里


后来,小家伙挨了周爸好一顿揍,整间屋子都是他嚎啕大哭的求饶声。
周青瑶看着小男孩不服气的傲娇样,她胸口淌过温热的暖流,语气也比之前要放轻些许。
“抢来想送给我?”
男孩别扭的点点头。
“可那是别人的东西,再好看我也不能收。
她难得温声细语的教育他:“你好好学习,以后自己赚钱了再买来送我。”
小家伙点头如捣蒜,胖手擦掉圆脸上的汗珠,许是见惯了她疏离的一面,几句软话听的眉开眼笑。
孩子的脾气来去无影,没多会又自觉牵着她的手,话夹子似的说个不停。
“吱溜”一声,生锈的铁栅门合上。
两人回到家,屋里空无一人。
老城区的房子多为单位房,那是周青瑶奶奶留下的。
房子格局简单,2室一厅,家具充满年代感,光是那张吃饭的餐桌至少有几十年历史,陷进的坑洼宛如月球表面。
屋外墙上的爬藤植物朝四周努力伸展着,枝藤与清冷缠绕在一起,遍布整面墙。
周青瑶熟稔的煮了两碗面,还特意加了金黄焦脆的煎蛋跟嫩绿的小白菜。
“我不要吃葱。”
周青羡用筷子撩拨顶端的葱花,耍少爷脾气。
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面,在他开启新一轮高声囔囔时,起身直接收了他的碗。
“挑三拣四就饿着。”
“——姐姐。”小家伙怂了,小胖手扒拉她的手臂。
周青瑶低头看她,“吃不吃?”
“吃!”
他气势弱了大半,不敢再有任何意见,一大一小对坐,安静的吃面。
晚上约8点左右,伴着开关门的声响,寂静的房间外开始有了人声。
“我的宝贝儿子!”
是周爸的声音。
“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?学了些什么,跟爸说说...”
屋里沉迷做作业的周青瑶头都没抬,手上奋笔疾书的写着,心境丝毫不受影响。
用脚趾头想都知道,外头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日常,深厚温情的父子情展露无疑。
不知过了多久,父子间的亲密对话暂告一段落,周爸来到周青瑶的房间。
“扣扣。”
他敷衍的敲了两下门,也不等她出声,径直推门而入。
“瑶瑶。”
她身子顿了一秒,僵硬的回头,那表情要笑不笑的,身子背着光,朦脓的暗色下,看不见她微湿的眼眶。
周爸说话单刀直入,问话万年不变。
“学习怎么样?”
“很好。”
“平时也要注意休息,别把身子累垮了。”
“恩。”
“钱不够用跟我说,该花就花,别太省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流程化的谈话结束,他例行公事关爱完女儿,带上房门,转头又去找儿子逗趣。
屋外的打闹嬉耍的笑声此起彼伏,她听着刺耳,完全静不下心来。
一道题解了十分钟,最后算出来的答案还是错的。
她索性扔了笔,戴上防噪音的耳机,打开mp3,调到最爱的那首歌,站在小小的窗口观望楼下。
这个mp3是张爷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,在当时也要小几百块,李慧不止一次说过让她往里头下点儿歌,偶尔借给弟弟听会儿。
她很干脆的拒绝了,李慧板着脸别扭好几天,最后还是周爸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送儿子,这事才算过去。
周青瑶的爸爸周寒生是个朴实憨厚的中年男人,干了半辈子公交车司机,为了养活一家四口早出晚归,同她撞面的次数并不多,关系也算不上多亲密。
但周青瑶知道,他爸心里还是爱她的,只是对比从小陪伴到大的弟弟,多少会有差别。
她能理解,但不愿接受。
小时候她养在乡下外婆家,8岁才回到父母身边,可欢乐的日子没过多久,10岁那年,父母因感情破裂和平离婚,在抚养权选择上,她放弃跟随妈妈去大城市,执意守在爸爸跟奶奶身边,守着这个古旧的老城区,以及温情的邻里关系。
再后来,周爸再婚生子,奶奶同年因病去世,后妈人前温柔体贴,人后尖酸刻薄,但即使如此,周青瑶从未拿受委屈当成幌子,逼他爸左右为难。
人都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,但她不爱吃糖,也不爱流泪。
在她看来,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它只会拉胯本就阴郁的情绪,将你一脚拽进深渊里,你越是挣扎,陷得就越深,直至被黑暗势力完全吞没。
有这哭哭啼啼的时间,不如多做一张卷子,多背几个单词。
夏夜繁星璀璨,微风泛热。
广场里小孩子们围在一起玩游戏,老人们摇着蒲扇聊天,安宁而祥和。
mp3里正放着杰伦的歌,稻香。
阳光满分的一首歌,每个跳动的音符都在诉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“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,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...”
听到这儿,她低眸笑了声,酸涩的,沉闷的,压抑的寒流从胸前滑开,四散在血脉里。
对她而言,家真是唯一的城堡吗?
她不确定,至少现在的她还领悟不到所谓家庭的温暖,而美满家庭衍生出来的强大治愈力,她大概也不配拥有吧。自始至终,周青瑶的城堡里就只有她一人。
她出不去,别人也进不来。
暗夜
6月中旬的太阳燃烧的太过热烈,教室外的蝉鸣此起彼伏,聒噪烦人,葱郁的大树枝桠疯长,却丝毫挡不住烈阳的暴晒。
下午最后两节是数学课,老师吐字跟念经似的,听得昏昏欲睡。
放学铃声响起,隔壁班的胡梦早早在教室门口等她。
周青瑶背着书包走到她跟前,胡梦拉住她的胳膊,凑近她耳边小声问:“学习委员是哪个?”
她转身去看班里余下的同学,找了一圈,刚要回答说没看见,右肩突然被人从后面轻拍两下,她回头,对上一张文质彬彬的脸。
男生皮肤白净,书生气十足。
“周青瑶。”
她愣了下,“有事吗?”
他扶了扶眼镜,目光灼灼的看着她,“我昨晚做卷子时有道数学题弄不明白,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,我们一起探讨下。”
周青瑶的话脱口而出,“还有你不会做的题?”
男生脸颊微红,略显羞涩,“我也没那么厉害,不像你,作文总是满分。”
“你谦虚了。”
周青瑶足足当了一年的千年老二,初中总是轻松拿第一的她也逐渐适应了新身份。
高一还没分文理科,而这个叫朱韫的学习委员可以理科一分不掉,对物理甚是头疼的周青瑶而言,这人的学习天赋是她遥不可及的。
他等了半响没等到她的回答,急切的自己定时间,“明天自习课可以吗?不会耽误你太久。”
她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男生轻舒一口气,满脸遮不住的笑。
周青瑶转身朝另一侧走,刚被人全程忽视的胡雪慢悠悠凑了上来。
“他谁啊?”
“就你要找的那个学习委员。”
“榜一?”
“恩。”
胡梦瞳孔张大,冒着新奇的幽光,“我还以为是个满脸痘痘的书呆子,没想到长得还不错.....对了,他叫什么?”
“朱韫。”
“朱瘟?”
胡雪一脸嫌弃,“眉清目秀的男生,名字怎么取的跟养猪大户一样?”
周青瑶莞尔笑了,从裤口袋里摸出一片软化的口香糖,扒开包装纸塞进她嘴里。
“吃你的吧,大爷。”
周青瑶跟胡梦嬉闹着走到校门口,恰好撞见平时不苟言笑的教导处张主任正守在校门口抓现行。
嚣张惯了的白毛今儿运气不好,没出校门就吊儿郎当的叼起烟,飘飘然之际被张主任抓个正着。
白毛拔高音量大声囔囔,活像一大群下水的鸭子放声比音高,周青瑶听的心烦意乱,本想径直穿过去,却被胡梦拉到一旁偷摸看戏。
张主任大概是真的无奈,一句话叹了三声,“杨舸,出校门也就几步路,你至于这么等不及吗?”
“不是我心急,是我的嘴心急。“
白马咧开唇角,一脸玩味的笑:“张叔,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得了,别总是上纲上线的....”
严厉古板的张主任拿这个身份特殊的差生没点办法,又不能像对待其它学生那样发飙体罚,只能苦口婆心的劝着,“你就不能懂点事吗?非得把你爸气死不可。”
“老头身强体壮心态好,您别操这心了,您死了他都死不了。”
“........”张主任差点没噎死。
他只能装模作样训了白毛几句,白毛笑眯眯的走出校门,光明正大的拿出烟盒递给身边的祁夏,然后两人吞云吐雾的走远了。
“这人实在是无法无天,我敢打赌,他最后的结局绝对是被乱刀砍死,就像古惑仔里面那样,装逼必遭雷劈....”
人前胆小人后吐槽的胡梦喋喋不休的诅咒起白毛,可他身边周青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,注意力全集中在两人离去的方向。
他们身边缺了一人。
她咬着唇,心隐隐抽动。
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生,又莫名消失好几天了。
........
两日后,周爸终于迎来休息日,他早早接了李慧去医院看望长辈,周青瑶只能变身小保姆去幼儿园接小屁孩放学。
松柏路经过一整天的炙烤,隔着胶鞋底都能感受到烧心的热度。
路旁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、苍翠挺拔,叶子重重叠叠,找不出一丝缝隙,形成大片天然防晒网,微风穿透树缝捎来一丝清凉。
回家的路上,她买了两根冰棍,一人一根,5毛的老冰棍,朴实无华,冰凉带甜,一口能沁进人心底。
一大一小晃悠悠走到西长街路口,前方红灯亮起,她拉着小男孩规矩的站在路边,一辆大货车从眼前窜梭而过,圆硕的车轮卷起大片飞扬的尘土。
“咳咳咳。”
周青瑶下意识侧身躲闪,目光却蔓延至街道的尽头,看着那车来车往,她想了想,带着小孩窜进街道,准备操近路回家。
两人七拐八拐的穿梭在小道里,往前50米,左边就是另一个街口。
她刚要转左,一眼边瞧见辆惹眼的黑色重型机车停在一个酒吧门口。
酒吧的名字叫作“迷离夜”。
那时候刚盛行livehouse这种大型室内演出场所,爱民谣的文艺青年,爱摇滚的狂热年轻人扎堆于此,在江州红极一时。


机车上下来一男人,他取下头盔挂在车上,侧对着她站直。
周青瑶看清那人,愣神半秒。
是他。
她拉住小屁孩藏匿在墙后,摆手示意他保持安静,不许出声,然后自己偷摸摸的暗中窥探。
男生姿态慵懒的动了动脖子,长臂绕到后颈揉了几下,从口袋里摸出烟盒,抽出一根咬在嘴里,没急着点燃,车钥匙随手滑进裤口袋。
他右肩上背着个硕大的乐器包,黄昏的余热在他身上渡了层橙黄色的光晕,同那些没受过社会蹉跎的冷白皮少年不同,他肤色偏深,健康的小麦色更显男人味。
男生身形结实,肩宽腿长,腰身以下全是腿。
他穿着宽大的短T,背后印花是一串黑底烫金的英文。
翻译过来便是。
——我看不清地狱,因为我来自地狱的终点。
“程逍。”
酒吧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,里有窜出个穿清凉短裙的女人,性感的低胸款,一蹦胸前两团就波荡跳动。
她的妆很浓,睫毛刷成厚重的蒲扇,耳垂挂着银色大耳圈,咖啡色长波浪扎成高高的马尾,卷曲的发尾随风漾开弧形。
光看妆容,大概20出头了。
女人小步冲跑过来,本想亲昵的挂到他身上,男生却冷淡的用手挡,她只能退而求其次,转而勾住男生手臂,仰着头冲他笑。
“你去哪里了?完全找不到人,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……”
男生嘴里咬着烟头,摸了半响没摸到火机,压在心底的躁意涌上来,他直接吐了烟,声音听不出温度。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“想你啊……”
她黏糊糊的贴紧他的长臂,眼眸流转,柔情似水,“我跟我爸说了,我不去留学了,我以后就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“陪我?”
他似听了个笑话,嘴角勾了勾,“你无不无聊?”
男生的话冰冷不留情面,女人脸色一白,笑容凝固些许,“这么久没见,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我吗?”
“好听的话,得对好看的人说。”
男人悠悠然的看着她,浓眉轻挑,“你看看自己,配么?”
女人似对他的坏脾气习以为常,蹭着他的胳膊撒娇,“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?”
她话里透着几分委屈,柔声细语道:“那晚我真的喝多了,醉的不省人事,我也不知道章思泉他会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
男生粗声打断她,显然没耐心听她解释,“姜颖,你知道我不打女人。“
“所以,趁我发火前,你自觉消失吧。”
他动作粗暴的挣开女人的手,完全不在乎她僵硬到受伤的表情,背着乐器包径直走进酒吧。
几步之外的周青瑶一不小心看了全场,脑子被空气间沸腾的热焰吸干,小嘴微张,举冰棒的手却离了半米远,湿黏的冰水滑进掌心,滴滴答答的坠向鞋面。
“姐姐,姐姐……”
手指被人用力拉扯,她回过神,低头看急切喊她的小男孩。
周青羡指了指她的小白鞋,“你的鞋脏了。”
女生垂眸看着白鞋上沾粘的甜水,凝固后留下几条浅浅的湿痕,没有大片晕染,却成功让小白鞋变得邋遢,不负白净。
正如她埋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一样。
它火热的颤动,被绵密的小针狠扎着,好似在疼,可等你细细回味,那滋味并不是疼,是你遗憾自己还不够格,越不进他的主场,甚至都没丁点资格询问他,为什么不去上课?
只能如现在这般隐秘的藏在暗处,当个可有可无的看客。
然后再欺骗自己,其实这样,也很好了。
她木讷的拿起冰棍咬了口,沁凉清爽。
可嘴里是苦的,尝什么都味如嚼蜡。
勇气
上午第二节课结束,全校集合做操的铃声响起。
头顶刺眼的白光晒的人脑子昏沉,莫名有种被人硬生生脱了层人皮的错觉。
万恶的课间操终于结束,队伍解散后,2班的胡梦脱离班级跑来找她。
周青瑶短发浓密黑亮,似顶了个厚实的毛线帽在头上,她用小手煽风散热,“今天可真热。”
“可不是嘛,这天跟神经病似的,一热起来就没完没了了。”
胡梦笑嘻嘻的勾着她的手臂,说话时眉飞色舞,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卖部,“还有点时间,去小卖部逛逛,今天我请。”
“你发横财了?”
“差不多吧,我家送财童子回来了。”
“送财童子?”
“就我爸,工地头小老板一枚,有事没事就爱扔钱,俗气的要命。”
周青瑶淡笑着,“我怀疑你是在炫耀……”
胡梦比周青瑶高出小半个头,可看着却比她稚嫩不少,说话倒是中气十足,一把拉着她到小卖部门口,“你想吃什么随便点,我……”
“——老板,一条烟十包槟榔。”
老板瞄了眼旁边围成圈的学生,表情略显为难,“这里不让卖烟。”
“又不是第一次买,装什么?”
那声音乍一听很尖锐,语调甚是怪异,让人不禁想起动漫片里那略显浮夸的配音。
胡梦闻声看去,脸色煞白,跟见了鬼似的,她条件反射的藏到周青瑶身后,刚那点豪情万丈的气焰熄的有够彻底。


白毛侧目,瞧见身形瘦小的周青瑶,以及躲在她身后闭眼装死的胡梦。
他眼睛澄亮发光,冲身后抛火机玩的程逍笑言:“现在的孩子真乖,都知道上门交保护费了。”
周青瑶抬眼瞧见熟悉的人影,一时间呼吸都静止了,止不住的小鹿乱撞。
……他回来了。
程逍神色漠然的撇了眼,没出声,身子用力靠着石墙,继续刚才的抛物游戏。
倒是他身边样貌清秀的白T少年忍不住开口,“你差不多得了,别成天欺负小姑娘。”
“我他妈欺负谁了?”
白毛起高腔表示不满,随后凶狠的拽出藏在周青瑶身后的胡梦,下巴一扬,嚣张跋扈,“上次是你说的对吧,我6班无恶不作,抢钱第一名。”
胡梦被他圈紧手腕,挣了半天挣不开,她今天又忘带眼镜,看谁都自带滤镜,眼前那个张扬的白毛看着竟比之前少了些骇人的杀气。
“我问你话呢,哑巴了?”
那声音凶神恶煞的,她吓的直哆嗦,“我....我...”
白毛看她抖的厉害,表情比哭还难看,满意的笑了笑,“这状态不错。“
”我凶,你怕,这才是抢的精髓所在。”
靠墙的程逍停下手上的动作,冷笑了声,“脑残。”
旁边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,周青瑶唯恐事情闹大,小小的身躯挡在胡梦面前,低声致歉,“对不起,是我们失言了。”
白毛一手揪着衣领暴力掀开她,“没你的事,滚开!”
周青瑶实在太瘦了,他随手的推搡直接导致她撞到墙上,又顺着后座力跌坐到干涸的水沟里,白色校服跟白鞋上蹭满了黑灰,样子看着略显狼狈。
“杨舸。”
一直沉默看戏的程逍突然开口,声线很沉,捎着几分警告的意味。
白毛身子一僵,心头还憋着火,不甘愿的甩开胡梦的手。
程逍慢悠悠的收起火机,低身凑近周青瑶,看她幼态的小鼻子小眼,嫩白的小臂擦破了皮,渗出嫣红血丝,可她眼底却连一丝怯意跟委屈都没有。
他的脸靠的那么近,深邃的五官放大很多倍,一点一滴融进她清亮的瞳孔里,她甚至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声。
盛夏的燥热,远比不过此时内心狂乱的动荡。
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,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。
就好像你一直远观一副画,某天那副画突然近距离出现在你面前,你会诧异惊慌,然后内心涌现出一个声音,好想摸摸看,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。
“想学人当英雄,得先看清自己的分量。”他低声开口。
周青瑶看着他,“不试试,怎么知道自己的分量有多少。”
“不怕死?”
“……不。”
程逍愣了下,随后竟展了笑颜,他直起身,居高临下的看她,“既然有拿刀的勇气,就要受伤的准备。”
周青瑶抿了抿唇。
这时,上课预备铃响了。
围观的学生一窝蜂的往教学楼跑,白T少年撑了个懒腰,看向程逍,“走吧。”
白毛跟在他们身后,走了两步,还不忘回身恐吓胆小的胡雪,满脸罪恶的笑。
“保护费,下次接着收。”
课间时间,6班旁边的楼道喧闹依旧,几人围在一团抽烟闲聊。
白毛两手撑着楼梯扶手,半个身子向后仰,身体跟条泥鳅似的滑来滑去,嘴里不知唱歌还是啥,像道士一样念念有词。
清瘦少年离开楼梯走向墙面,拿过程逍手里的火机,随意摩擦几下,看那红艳艳的火光。
“这家伙怎么了,昨晚的酒还没醒?”少年问。
程逍一口烟吸到底,吐出几个梦幻般的烟圈,“你见他正常过么?”
少年抽出一根烟径直往白毛身上扔,他抬抬下巴,调侃的笑:“我说杨大公子,你闹归闹,这些个好学生最好别碰,你爸还指望着这群人增加收入来供你挥霍,你要给人吓傻啦,不是自断财路吗?”
“那我不管,这事还真过不去。”
白毛冷哼,不屑一顾,“开口闭口就是流氓地痞,咱6班是掏他们家祖坟了?不说爱抢钱吗,我以后见一次抢一次。”
“啧,这该死的班级荣誉感。”
少年笑着劝慰,“不过……对女孩子还是要讲点绅士风度的。”
“你说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书呆子?”
“放尊重点,人家可是你的衣食父母。”
“我衣你大爷...”
他咬牙切齿的扑冲上来,手还没挨着人,少年敏捷的侧身一躲,他硬生生撞上墙,额头重重磕上去。
白毛眼底润着水汽,似困兽的狮子般怒吼,“祁夏,你他妈躲个锤子躲!”
叫祁夏的少年看热闹似的凑近,瞄了眼他微肿的额角,看向身侧抽烟的程逍,“杨公子受重伤了,我们要不趁机给他绑了,再跟校长敲一笔大的。”
程逍把燃烧的烟头按在墙上熄灭,瞧着那炭黑色的小圆点。
“你确定他爸会花钱赎人?”
祁夏秒懂他话里的深意,装模做样摸了摸下巴。
“他爸大概会说,撕票吧,千万别手软....”
白毛恼羞成怒,气的破口大骂。


江州的夏夜,绝对称的上人间炼狱。
周青瑶的房间没装空调,唯有头顶那个陈旧的吊扇“嘎吱嘎吱”的划着圈,拼了老命绞出一阵湿黏的热风,吹人身上就跟煽风点火似的,一不小心汗流浃背。
做完作业,时间指到10点。
她刚要起身活动下僵硬的手脚,房门被人推开,跑进个胖乎乎的小身影。
“姐姐,吃冰棍。”
他举着手上绿色包装的冰棍递给她,肥嘟嘟的肉脸挂满欣喜的笑,“你最爱的绿色心情。”
1块5的冰激凌,她平时都舍不得买,偶有一次嘴馋买了根啃两口,心满意足的模样被小男孩深深记在心里。
从此之后,只要夏天夜晚周爸带他出去玩耍,回来时必定会吵着周爸买来给她解馋。
绿豆雪糕豆香浓郁,糕体融进嘴里细腻柔滑,会让人短暂忘却夏日的燥热,思绪放空的那几秒,少有的宁静怯意。
周爸进入房间时,一大一小正安静坐在小床上,各啃各的冰棍。
这一幕温情令他心生荡漾,欣慰的笑言:“你这姐姐还是排面足,走哪都不忘给你带吃的。”
周青瑶嗦完最后一口,将木棍扔进垃圾桶里,抬头看了周爸一眼,没答话。
周寒生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,“羡羡,吃完了就出去,我跟姐姐说点事。”
“什么秘密,我也要听。”小家伙赖着不肯走。
男人沉眸,眼睛一瞪,父亲的威严尚在,周青羡不情愿的跳下床,挪动圆滚滚的身体,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。
屋里只剩下父女俩,周青瑶坐在床上,木然的看向窗外,中年男人低头看她,短暂的沉默。
周青瑶仿佛是她妈的缩小版,身形干瘦,娇小玲珑,身高不足160,体重不到90斤。
她在这个家里很少笑,秀气的眉宇间总散着一缕落寞跟忧伤。
他知道她不快乐。
6年前,他跟周青瑶的妈妈和平离婚,后者去北京打拼事业,刚开始每年都会回来看她一两次,给她买一堆花裙子,带她去游乐场玩乐。
可过了两年,女人便彻底消失,除了每月的抚养费照给,连一个关心问候的电话都没有。
周青瑶虽嘴上不说,但看得出来,她很失落,也很伤心。
周寒生慢慢走到书桌前,抽出一张崭新的红色纸币夹进书本里。
“这周的生活费。”
然后,他瞅了眼屋外,又多加了一张叠在一起,压低声线道:“这次多加100,买点自己爱吃的。”
她不咸不淡的应,“谢谢。”
“早点休息,怕热就来主卧睡,空调房凉快,我打地铺,床让给你们。”
“不用。”
周青瑶闷声拒绝,指了指头顶晃悠的吊扇,“有这个足够了。”
周爸轻叹,早知她不会答应,也不做过多强求,出去时带上了房门。
——嘎吱嘎吱。
破旧的吊扇有些年月,调至最大档也不过隔空瘙痒,起不到一丝解暑散热的作用。
但周青瑶习惯了,她整理好书包,平躺在小床上。
凉席是竹子编制而成,降热性却一般,睡过的地方似被火烧云灼烫过,她翻来覆去的滚出一身热汗。
她索性起身下床,本想穿过客厅去冰箱处找没吃完的西瓜,可刚走到客厅中央,她倏地停住步子,认真听着主卧里传来的阵阵歌声。
稚嫩的男孩拍打小手高声欢场,混合着男女交错的赞美声,三个声音完美重叠,隔着一扇门都能想象到里头幸福雀跃的温暖画面。
周青瑶收回目光,自觉把耳朵关闭,排除一切挠乱心智的声音。扣裙‘欺(医”菱,舞笆笆舞'镹,菱.
她走进厨房,打开冰箱一瞧。
半边冰西瓜被人挖空,余留些许色泽红亮的汁水。
周青瑶平静的合上冰箱门,抬头望向窗外的那弯皎洁的新月。
月光柔美淡雅,就像妈妈温热的大手,慈爱的抚摸你的头。
闷热的夏夜,她耳边倏地飘过沙哑的男声。
“有拿刀的勇气,就要有承受伤痛的准备。”
周青瑶低头,笑容苦涩。
她没有勇气。
她只有孤独残缺的灵魂,艰难撑起空洞的肉身。
外表看似坚固不催,实则一碰就碎。
甜汤
南方小城夏日升温迅速,一夜之间,气温攀升至35度。
人走在烈日下,完美诠释什么叫作汗如雨下。
第二节课后的课间操,理所当然成为所有人的噩梦。
青春激昂的广播体操音乐响起,阳光暴晒下的学生们不情不愿的晃动手脚。
倒数第三节操需要转体向后,这是周青瑶每日最期盼的时刻。
二年6班在她班级的斜后方,男生按身高排列,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寻找最后排的男生背影。
这么多次,从没见过他正儿八经的摆手踢腿,次次都是敷衍的一晃而过。
而他极具代表性的寸头,在一水的稚气男头中格外突出。
他似乎很少穿亮色系,基本都是黑灰白,偶有一次见他穿清新的澄橘色,还是一个月前校足球比赛时的队服。
那是周青瑶第一次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,操场跟看台明明隔着一段距离,可她的目光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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