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上中天,蓝娘与霍云牧拿出大大的餐布铺在蓬松的青草上,上面摆了不少别院带过来的糕点,香气全然比不了霍家的卤味。
霍云春让侍卫们搭建临时的小灶,卢博文生火,她将黑松露洗净,切成小丁放入鸡蛋中搅拌均匀,放入锅中翻炒。
她看了眼满脸馋相的卢博文,无奈用黑松露切成薄片、剁碎,与蘑菇翻炒至微微焦,加水,小火儿熬炖。
两刻钟后,黑松露蘑菇汤端上餐布,香气四溢。
侍卫们随身带了干粮,对着色香味俱全的吃食,顿觉自己手里的干粮更难吃了。
卢博文发扬在军队中的精神,盛汤、喝汤的同时也不忘挖走一大块鸡蛋,速度跟抢食差不多。
在战乱的时候,军队里速度慢的人都吃不饱,为了能填饱肚子,大家手速都不慢。
霍云春给阿姐夹菜、盛汤,“阿姐,黑松露的味道有些怪,但对身体很好。”
“那你多吃点儿!”
霍云牧想都不想的给春芽儿盛了一大碗汤。
“谢谢阿姐!”
霍云春有些愁,她的身体还在调理阶段,这么“硬”的补品,她吃了反而不美。
“嗯~~~”
小黑的狗头伸过来,哼哼唧唧的撒娇,搭在霍云春的膝盖上,眼巴巴又可怜的看着她。
小白坐在不远处,眼神里透着渴望,努力挺直脊背,做个高冷范儿的猎狗。
“想喝?”
霍云春抬抬手里的碗,小黑卖萌的眨了眨大大的狗狗眼。
她拿出另外一个碗,相互倒腾,快速降温,试了试不烫了才端着碗走到小白面前,小黑在她身后屁颠、屁颠的跟着。
霍云春先把碗放到小白面前,不管小黑再急,也要等小白喝了第一口才把属于小黑的那份儿放到它面前。
“春芽儿,我再……”
“大丫儿,别让老春喝这个!”卢博文美滋滋的又盛了一碗,“她身体底子虚,吃不了这么补的东西。
回头我给她开张方子,喝上几个月的中药调理一下就好了。”
“我不喝!”
霍云春对于卢博文的药汤子极为抗拒。
“你开的药,苦的骆驼都打跌,你还是让我慢慢调理吧!”
“老春,你调理这么多久还虚着,速度太慢。”
“春芽儿,你听话!喝药好的快!”霍云牧按住春芽儿,“卢大夫,我们吃药,能让春芽儿快点好就行。”
“老春,看看你姐!”
卢博文喝的高兴,嘴上就没有把门儿的。
“你身体里那点儿余毒再不排干净,小心以后生不出孩子来。”
“余毒?”
“卢博文!”
霍云牧震惊的看着春芽儿,“你跟我说,你怎么中毒的?是不是我当初没把你看好……”
“不是!”
霍云春瞪了卢博文一眼,急忙安抚阿姐。
“阿姐,你照顾很细心,并没有什么疏漏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中毒的?”
霍云牧执意要个答案。
她此前一直不理解,为什么一家人都养的好好的,只有春芽儿一个人养不回来?
现在知道是中毒……什么时候中的毒?
“村里人都觉得爹娘和大房分家是因为阿娘又生了个丫头……”霍云春喝了口大麦茶,“其实是因为奶给我喝了苍耳子的幼芽汁,被阿娘发现要告到县衙去,两家才分开的。”
“苍耳子整株有毒,幼芽、种子毒性最大,成人误食过量可造成死亡。”
卢博文咬着后槽牙补全这种乡间野地里常见的玩意儿到底有多毒?
很多小孩儿都把这种刺毛球沾在衣服上玩儿,很少有孩子会死于这种植物,家长也会三令五申的告诉他们,在外面别什么都往嘴里送。
霍家这老太太也是真狠!
老春那个时候要不是有记忆的躲开大部分毒液,现在骨头都化在土里了吧!
“春芽儿,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霍云牧手抖的碗都端不住了。
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妹妹遭了这么大的罪,她却全然不知情。
“三岁的时候,我在村学遇见堂姐,她说漏嘴了。”
霍云月来村学里找新来的年轻先生,碰到她碍事,说了一句“早该被毒死的祸害!”
现在把霍云月推出来背锅最合适,阿姐不会去真的求证,霍云月自己怕是也不记得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“因为阿姐喜欢爹娘啊!”
“我去那边儿走走!”
霍云牧摇晃的起身,小白立马跟上。
“小黑,你也去!”
霍云春知道阿姐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。
“卢博文,喝汤都堵不住你的嘴!”
她辛辛苦苦瞒着就是不想让阿姐难受,他可好,张口就来,让她七年功夫白费。
“你年岁还小,趁着这个时候清掉余毒,后续还能再养好。”卢博文白了她一眼,“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!”
别人的事儿,他才懒得管呢!
老春现在清余毒,再养上个三五年,身体不会留下任何隐患。
“哼!”
霍云春还是很不高兴,把汤和鸡蛋都挪到了赵九霄面前,不给卢博文吃。
“我去找阿姐!”
她往阿姐离去的方向寻找。
霍云牧不敢走出去太远,找了一块儿大石头坐下,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循环这些年春芽儿对爹娘的态度。
如果她遇到了同样的事儿,她能像春芽儿对爹娘那样心平静气吗?
不能!
不恶语相向已经是她最后的忍让。
“阿姐?”霍云春歪头看着她,“你不是总教我不要随便坐地上吗?”
“这是石头,不是地上。”
“林子里的石头就不会有虫虫爬吗?”霍云春担忧的叹了口气,“万一虫子顺着衣服爬到里面……”
“你别说了!”
霍云牧忙不迭的从石头上跳下来,在身上拍拍打打,力求不要有漏网之虫。
“春芽儿,你恨爹娘吗?”
“不恨!”霍云春摇摇头,“只要他们恪守本分,不做出格的事,大家还是可以相处下去的。”
“阿爹……你也不恨吗?”
“恨一个窝囊男人做什么?”霍云春抱着肩膀,言语冷淡,“像奶这种人,村里也不是没有,但你见哪个叔叔、伯伯像阿爹这样上赶着给人占便宜?
霍和平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,自己却还像没断奶的娃儿,天天都想在爷奶那里找认同感。
想让他们觉得,他是个有出息的儿子,不比霍和颂差。
在这个过程中,伤害了谁,压榨了谁……他根本不在乎!
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,他自己不愿意要,我是不会再给了。
现在很好,他找他的认同,我养我的家,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“春芽儿!我的春芽儿啊!”
霍云牧实在忍不住,抱着霍云春失声痛哭。
她不愿意承认爹娘的失职与自私,但春芽儿又做错了什么,为什么让年幼的春芽儿承担这一切的苦难?